他轉過頭,秦初伸出長腿,踢了一腳路潼:“喂。人家數學六十分的要免費給我抄,你心裡沒有壓力嗎?”
路潼坐在座位上,渾身氣質冰冷,除了秦初這麼沒有眼力見的,其他人一看他的麵癱臉都不敢和他搭話。
秦初撩閒他,他根本不理。
可惜這人不看臉色,撩閒一次不成,又踢了第二次:“說話呢。你上次期末數學考了多少分?”
路潼冷道:“一百五。”
秦初愣了一下,“挺高的。數學滿分是多少?”
路潼嘴裡薄涼的吐出三個字:“一百五。”
秦初忽然就沒聲了。
路潼終於等到他消停了一些,自己也鬆了口氣。
結果秦初這一消停,似乎安靜地過了頭。
他總不至於是認為自己這點兒分數把秦初給嚇到了。第一場考試過半的時候,路潼轉頭看了眼秦初,對方正趴在桌上睡覺。
語文考試,他不抄情有可原。
路潼古怪的想。
但是後來的一場數學,秦初也沒有再跟他討什麼答案。高一和高二的試卷不一樣,但是對路潼而言,做高一的題也不算難,就算做不到滿分,做到一百四還是綽綽有餘。
因此,路潼這會兒終於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數學考完,上午的兩門考試徹底結束。
中午的鈴聲一打,教室裡的學生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
路潼猶豫了一下,輕輕推了推秦初。
“秦初,考完了。”
秦初被他這麼一推,也沒什麼反應。
路潼意識到對方出了點問題,連忙伸手去摸秦初的額頭:他發起了低燒。
不但低燒,而且臉色也不太好。有些蒼白,似乎在忍受病痛的折磨。
路潼連忙道:“秦初,你聽得見我說話嗎?你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秦初被他晃醒,睜著眼看了他片刻。
路潼懶得再問他,直接道:“先去一趟醫務室好了。”
外麵的大雨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就沒停過。
一中校園的排水係統就是再好,地麵上也積了不少的水坑,一腳下去,校褲都能濕透半截。秦初不願意去醫務室,路潼隻好帶著他先回寢室。國際部寢室管的不嚴,就算是半路回來,宿管阿姨也不會說什麼。
秦初側躺在床上,路潼在屋子裡翻了會兒,找了點兒退燒的感冒藥。
他坐在床前,替秦初倒了一杯熱水之後,問了一句:“秦初,除了感冒,你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光是感冒的話,怎麼可能會在考場上趴著不動。
秦初在床上躺了片刻,才吐出了兩個字:“……胃疼。”
“胃疼?”路潼詫異道:“好端端地怎麼會胃疼?你有胃病?”
誰知道,秦初閉上眼,卻不肯說話了。
——吃冰棍吃出來的胃疼,能說實話嗎!
讓路潼知道了,還不得嘲笑死他。
不行,死都不能丟這個人。
路潼看了眼時間,又看了眼秦初。
他的性格並不是一個多管閒事的性格,當然也沒有到樂於助人的程度。
能把秦初從班級裡帶回宿舍,這事兒說出去——彆人都已經不相信是他能乾出來的了。路潼自認為仁至義儘,他和秦初的關係也就止於此。
再幫下去,就過界了。
隻是,狠下心從宿舍裡走出來,到了走廊的時候,又忍不住停下腳步,心道:胃疼也不是一件自己能好的病,要不然去給他買點胃藥,然後讓他自生自滅算了。
這麼一想,似乎也說得通。
路潼繼續道:而且現在我還有求於他,總不能把他像旁人一樣對待,免得他醒來之後對我有點兒微詞。
他一邊走一邊給自己找借口,走到電梯門口,終於把借口找齊了。
“是了。”路潼不動聲色地想:“人道主義幫助他一下,也不算關心他。大不了買了胃藥之後我就走,絕不耽誤考試。”
打定這樣的主意之後,路潼下了樓,並沒有往教學樓走去,而是往食堂後麵的醫務室走去。
刷校卡買了一堆胃藥,路潼折返了國際大樓。
秦初看起來真的疼的厲害。
他這麼一來一回,對方躺在床上的姿勢都沒變過。
路潼隻好兌了藥,把秦初扶起來,盯著他喝。
這胃藥不知道哪裡來的,秦初喝到嘴裡就要吐出來。
路潼見他有這個意圖,立刻凶道:“不準吐!”
這一口藥就停留在了秦初的嘴裡。
路潼:“恨病吃藥懂嗎?你多大的人了還嫌藥苦?”
秦初皺著眉頭咽下了藥。
換做彆人看了,肯定要驚掉下巴。
秦初竟然也會乖乖聽彆人話?
這事兒叫他親爹來看,他親爹恐怕都不相信。
路潼見他吃完了,從口袋裡摸出了一顆糖,塞進秦初嘴裡。
他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把原本在雨裡麵淋濕的校服扔進了洗衣機裡。
“我去考試了。你下午就在宿舍裡休息,彆去考了。”
路潼囑咐道。
反正就秦初那點兒分,考不考都一樣。
他說完,抬腳就想走。誰知道秦初忽然伸出手,摟住了他的腰。
路潼是坐在床上的,秦初就躺在他身後,雙手輕輕鬆鬆地就把路潼的腰給抱住了。
他閉著眼睛沒醒,但這架勢就是不讓路潼走了。
秦初生著病,力氣算不得多大,可放在他腰上的手仿佛有千斤重,直接把路潼給困住了。
他的腰部以上位置全都是僵硬的,秦初的信息素在他身體裡麵作祟,令他無法踏出寢室半步。
……要命。
路潼臉上熱的慌。
他張了幾次口都沒能說成功,過了五分鐘,還是保持著這個動作,坐在床上沒有動。
秦初嘟囔了一句:“你留下來陪我。”
路潼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彆撒嬌,我不吃這一套。”想了下,補充:“我下午還有考試。”
秦初不說話了。
他不說話的時候,改用信息素示好——也可以說:賣慘。
秦初的信息素是冷香,平時聞到總覺得又冷又傲,很難接近。生病了之後,多了一絲可憐兮兮的奶味兒,裹著冷香,小狗似的圍著路潼打轉。
無故叫路潼想起他今早看的那本童話故事書裡的小,跟秦初一樣,是個有點兒臭美又楚楚動人的自戀家夥。
——如果現在的秦初稱得上是楚楚動人的話。
怪叫人憐惜的。
路潼歎了口氣。
——我上輩子欠他的?
他捫心自問。
“你放手。我不走了,彆用信息素招惹我。”
秦初裝傻充愣:“我胃難受。”
他的聲音更軟,更嗲,路潼聽得耳根子發軟,終於忍不住投降了。
看來撒嬌對他來說還是很管用的。先前秦十五無師自通會了這一招,多半是從秦初這裡遺傳的。
秦初心裡不由得意洋洋,評價道:男人嘛,總是熬不住彆人撒嬌的,一次不行再試一次唄。
還挺自豪。
秦初身上發熱,抱著路潼如同抱著一塊兒乾冰,路潼的信息素猶如霜雪,是個降溫利器,秦初抱著嘗到了甜頭之後,就不願意鬆手了。
路潼謹慎地察覺這個姿勢有些曖昧,但招架不住秦初軟磨硬泡,愣是被他半哄半騙地糾纏到了床上。
現在,路潼靠在床前,秦初躺在他身側,他就差拿一根煙抽一口,表示一句“賽過活神仙”了。
路潼被自己的腦補逗笑了,靠在床上閉目養神了一會兒。
他後知後覺地想道:我怎麼跟秦初攪到一塊兒來?
細想還不能想,一想這一路走來,全都是哭笑不得的各種誤會,將原本兩條根本不會相遇的平行線拽到了一起,現在還打了個死結。
秦初抱著他睡得很沉,床頭櫃上的手機先是收到了幾條信息,然後震動響過兩輪,都沒能吵醒他。
路潼伸手去關了聲音,卻不料屏幕亮了起來。
那幾條信息一條一條地往他眼裡蹦。
-阿瑜,彩英姐今天回國了,你有沒有去接她?
-你小子不是一直很喜歡她嗎!我幫你打聽了,她好像跟她男朋友又分手了,你機會來了!
-看到回個消息啊,你丫轉去一中讀書之後都不理哥幾個了,什麼時候出來聚一下啊?
路潼微妙的頓了一下。
緊接著,又是一條短信發到秦初的手機裡。
-小瑜,我回來啦。上次為什麼不辭而彆啊,這回見麵了一定要好好說清楚,不然姐會生氣的。
熟稔,曖昧,信息量過大。
路潼拿著手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
喊他“小瑜”的這條短信,顯然就是前麵那人口中提到的彩英姐。
路潼一言難儘地看了眼秦初,心道:不是吧,這小子還搞姐弟戀的嗎?
與此同時,他心裡的聲音跟著冒出來:他也會有喜歡的人?
他還以為,像秦初這麼臭屁自戀的小孩,這輩子就隻喜歡變形金剛和自己。
沒想到還有情竇初開暗戀彆人的時候。
——有點不爽怎麼回事?
路潼捏著手機:狗東西現在還抱著我的腰呢,這女人又是怎麼回事?挺厲害啊,秦初,吃著碗裡還能瞧著鍋裡的。
——他完全沒意識到,秦初跟自己完全是人道主義病友關係。
就算有了臨時標記,也談不上什麼感情。
不過,這不妨礙他看著這幾條信息礙眼。
這位彩英姐發了一條之後,又跟著連發幾條過來。
他不好幫秦初回短信,隻能等著秦初醒了自己解決。
結果彩英姐不是一個好打發的角色,幾條短信不回,電話直接打過來了。
路潼睜開眼看著手機,認命的接起電話。
對麵是一個十分溫柔好聽的女生:“小瑜,怎麼不回短信,你還在生姐的氣嗎?”
路潼禮貌又疏遠道:“你好。秦初現在有點事,不方便接電話。”
對麵愣了一下:“你是……”
路潼:“我是他的同學。你有什麼需要我可以幫你轉告。”
他說這兩句話,動靜有點大,吵到了秦初。
秦初難受的支吾了一聲,把頭埋進了他身體裡。路潼正打著電話,被秦初這一招搞的猝不及防,他連忙推開秦初。
“你睡覺能不能老實點兒!彆抱著我了你鬆手!”
秦初嘟嘟囔囔:“抱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我都生病了,你怎麼這麼冷酷啊?”
路潼咬牙道:“你還有理了!”
秦初拖長了聲音賣嗲:“路潼——你彆動了,我就抱一下,你身上比我涼快,行行好吧我是病人!”
路潼眉心一跳,立刻道:“不許發嗲!”
兩人推搡的時候,彩英姐掛了電話。
路潼轉頭看了眼手機,沒多說,直接把手機扔回了床頭櫃上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