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潼察覺他話中有話，問道“怎麼了？”
秦十五撐著下巴說“我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聽到外麵兵荒馬亂，一陣哭聲過去。淩晨三點的時候，跟我吵架的那個小孩兒就沒了。”
路潼的手一頓。
秦十五說“他已經到了晚期了，搶救都搶救不過來。”
秦初開口“你不會的。你才住了多久。”
秦十五“醫生說我這個是急性的，說死就死，所以我來跟你們打個預防針。”
他說“要是有一天我突然死了，你們千萬彆哭啊！”
秦十五最怕路潼哭了，他哄不好，也不知道怎麼哄。
秦初從口袋裡拿出一條項鏈，秦十五眼睛一亮“你怎麼有這個！”
這條項鏈長得古怪，不像是普通的項鏈，估計又是他們父子倆上哪兒搞的什麼限量版動漫周邊。。
路潼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秦十五拿在手裡看了半天，介紹道“這是數碼寶貝裡麵的徽章項鏈！”
路潼一頭霧水“什麼徽章？”
秦十五“就是那幾個主角啊，一人有一條項鏈，可以召喚數碼寶貝的！我收集了好久，就差這一條了！”
路潼笑了一聲“這麼喜歡？”
秦十五點點頭。
他轉過頭，問秦初“這條項鏈有名字嗎。”
秦初一指“希望徽章。”
路潼一愣，“但願吧。”
秦十五把徽章放好，又摸了下自己的頭發，問路潼“你會織毛衣嗎？”
路潼——當然是不會的。
他一天到晚忙著上課，怎麼會去點亮這種鬼技能？
“怎麼突然問這個。”路潼不動聲色的回答。
秦十五說“我想要一個毛線帽子，可以把我的腦袋給擋住。”
他理所當然的認為路潼會織毛衣。
十六年後，他見過路潼在家裡拿著兩根針，上下翻飛，手法十分熟練，仿佛是個高級技能。
誰知道，路潼說“我不會。”
秦十五詫異道“你不會嗎？”
路潼“我看起來會嗎？還是你從哪裡知道我會的？”
秦十五連忙道“不會就算了！我隨口說的。”
路潼把這事兒記下來。
下午的時候，護士過來換了幾瓶液體。
秦十五看著一點一點跑沒的時間，知道路潼馬上就要回去了，心裡生出一種不舍的感覺。
他張了幾次嘴巴，想留下路潼，最後都不好意開口。
“明天還能來看我嗎？”
外麵的天已經黑了，秦十五小心翼翼地開口。
路潼看了眼，秦十五那位便宜媽還沒回來，他開口“我留下來陪你。”
“真的？”
“真的。睡吧。”
秦十五“那我就不想睡了！”
路潼忍不住問“你媽媽還不回來嗎？”
秦十五毫不在意“不用管她，她很忙的。”
路潼聽他提起過，仿佛他媽確實不怎麼理他。
也正因為如此，秦十五才會格外黏路潼一些。
秦初開口“我去給你買床被子。”
秦十五陪床有被子，不過是彆的女人用過的，秦初不太樂意把他用在路潼身上。
所以決定下去買一床新的。
今天有路潼在，秦十五的精神狀態格外好，一直纏著路潼說話。
路潼心裡有事，說話時就忍不住跟秦十五套話。
秦十五對路潼毫無防備，幾乎是對方問什麼，就答什麼。
問起秦十五以前的事情，秦十五就含糊過去。
如果不是往事不願提及，那就是秦十五壓根不知道他這個身體的“秦十五”過去發生了什麼事。
路潼的問題越來越犀利，秦十五隱約覺得有些不對。
再讓路潼問下去，自己馬上就要暴露了！
他媽可是年級第一的學神，對付自己這點兒小伎倆還用得著拐彎抹角嗎！
秦十五連忙裝死“我覺得我有點累了，想睡覺了。”
路潼看他言辭閃爍，也知道今天不能再問。
秦初抱了一床棉被上來。
走廊的燈很明亮，但是房間裡已經暗下來。
從窗戶外麵看去，萬家燈火，生機勃勃，跟病房裡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秦初小聲道“他睡了？”
路潼點頭。
秦初說“你出來一下。”
路潼跟他出去，兩人在走廊上找了一個較為蔭蔽的位置，把手機打開。
“你要的東西。”
路潼“你找人調查秦十五？”
秦初“你不是懷疑他來曆古怪嗎，幫你查了不行？”
路潼翻了下資料。
全都是秦十五過往的東西，從幼兒園到高中，所有的照片和書麵資料，都顯示出，以前的秦十五，是一個膽小懦弱，陰沉抑鬱，甚至說話還打結巴的少年。
跟他們認識的秦十五，完全是一個天一個地。
“如果說性格會因為一件事情改變，那興趣愛好呢？”路潼指了指資料上的東西“上麵說秦十五從來沒接觸過任何機車。”
秦初摸了摸鼻子，他記得，秦十五對他的機車愛不釋手，甚至張口就能報出型號。
這麼想來，秦十五當年報出機車的名字時，加了個絕版，這也很值得奇怪。
那車是今年剛出來，還在發售，怎麼就成絕版了？
路潼往下翻，越翻越心驚，翻完之後，問他“這哪裡像一個人？”
秦初按住他的肩膀“但是你也沒理由說人家是穿越的。”
路潼也覺得穿越這件事情，簡直比性情大變還不靠譜。
“讓我再想想。”
他有些迷茫。
秦初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你去睡吧，等明天起來再說。”
路潼點頭，走到了病房裡。
秦十五睡得不安穩，病痛在睡夢中也折磨著他。
路潼坐下之後，握住了他的手，陷入了茫然。
秦十五企圖翻身，上麵的被子滑了下來。
路潼伸手去給他蓋被子，卻在他枕頭底下摸到了一個手機。
秦初進來，看到路潼的動作，問道“你乾什麼？”
路潼無奈道“他把手機藏在枕頭底下。”
秦初好笑道“在這裡又沒人收他的手機，他藏什麼。拿出來，免得晚上睡覺時硌得慌。”
路潼摸出這個手機，忽然愣住。
秦初倒了杯熱水，喝了一口“又怎麼了？”
路潼“我見過這個手機。”
“那不正常的嗎？他什麼手機你沒見過？”
路潼開口“不是的。”
他按下了開機鍵，瞬間，屏幕亮了起來，幾乎照亮了大半個房間。
秦初用手擋了下，開機之後，屏幕上依舊是那個陌生的少年。
秦十五這崽子自戀，到現在還不肯換了自己的帥照。
路潼看了會兒，背後一陣發毛，幾乎連凳子都坐不住了。
秦初連忙扶住他“彆摔了。”
路潼猛地抓住秦初的手“他是誰？”
“誰？”秦初被他抓的丈二摸不著頭腦。
路潼把手機遞到他麵前，秦十五那張大大咧咧的自拍就落在秦初眼裡。
秦初看了會兒，也覺得毛骨悚然，兩人在黑暗中對視一眼，秦初乾巴巴地開口“總不至於是我吧。”
秦十五和他長得很像，唯一不像的就是嘴唇。
秦初的嘴唇很薄，總叫人覺得有些薄情，冷冷淡淡的。
路潼的嘴唇卻比較有肉感，唇色自帶一股豆沙色，看著叫人很有吻下去的衝動。
秦十五嘴唇便像路潼一些。
“解鎖。”秦初把手機拿過來“我來解鎖。”
屏幕被鎖住了，需要密碼。
秦初試了幾個都不行，按錯鍵的時候，對方提醒他可以用麵部識彆來解鎖。
這項功能，還沒看到什麼手機推出來。
秦初這才發現自己沒見過這個款式的手機。
從拿在手裡的感覺，和屏幕的清晰度來看，都不像是能出現在這個時代的科技。
兩人研究了半天，隻好作罷。
秦初頹然道“輸入他的生日也不行。”
路潼開口“你輸入的是誰的生日？是秦十五的生日，還是他的生日。”
他伸手指著屏幕那個與秦初相貌所差不幾的少年，路潼像是忍了一會兒，忽然卸下力氣，捂著臉趴在床邊。
他幾乎有些崩潰了。
秦初拿著手機，整個人沒說話，也陷入了一種古怪的沉默中。
路潼和他，看過所有資料，想過所有問題之後，對秦十五的來曆確實也感到過迷惑。
在看到這張照片之後，迷惑漸漸清晰，真相似乎也在慢慢浮出水麵。
隻是這個真相……太扯了。
秦初的手心都出汗了。
如果不是穿越來的，這張照片怎麼解釋？
電腦合成嗎？這麼像他，又這麼像路潼。
一旦相信了這個最不可能的事實之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解釋得通了。
為什麼秦十五會性格大變，為什麼一醒來就管他喊爸爸，為什麼這麼黏路潼，為什麼這麼希望他們在一起……
原因很簡單，秦十五這人，真是他兒子。
十六年後來的，貨真價實的、他跟路潼的兒子。
“他——”秦初開口“我、我以為他開玩笑的。”
路潼沉默了很久，他的指尖還因為接受了過大的信息量而顫動，人卻已經冷靜下來了。
秦初心裡百感交集，再看秦十五的時候，忽然有些不自然。
真是他兒子？
秦初又打開手機，看了眼手機裡的照片，心道這麼說，這個才是他原來的長相？
還挺好看的，怎麼不多像路潼一點？
路潼心如亂麻，喉嚨動了一下，目光看著前方，眼裡連光點都沒有“他以前說過，他媽不怎麼管他。”
秦初心想那不是你嗎。
以前秦十五這麼說的時候，他們隻以為是秦十五那位便宜媽。想來他媽常年在在國外，秦十五這麼說也沒問題。
但現在回過頭去想這句話，又不對了。
秦十五既然不是原來的“秦十五”了，他的是誰，昭然若揭。
路潼緩了一下，又開口“他問過我，是不是不喜歡小孩。”
吧嗒一聲，病房裡似乎有水滴落在地上。
“我好像對他不好。”
路潼低著頭，得出這個結論，哽咽一聲“去動物園之前，他問過我為什麼要去做手術。”
秦初“路潼，不是你的錯……”
“他哭的時候，我讓他給他媽打個電話，他的電話打進了我的手機。我問他怎麼了，他什麼也沒說，光在電話裡哭了。”
秦初啞然。
路潼說“他喝醉的時候，拜托我彆不要他。”
吧嗒吧嗒的聲音連成了一串，路潼忽然壓抑著聲音痛哭起來。
秦初怕他情緒失控，連忙把人抱在懷裡。
路潼抓著他的衣服，把臉埋進他心口，秦初的衣服被打濕了一塊，路潼在他懷裡抖得厲害，哭聲卻不大，估計是怕吵醒了秦十五。
隻是，越壓抑悲痛，心臟就越像被手擰著，抽痛地他氣都喘不上來。
“我怎麼沒想到呢……”
“我怎麼能不要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