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道?:“侯爺說笑了,柳大人慣不愛提自己的事,晚輩與他走得近,也隻是?言及公務居多。”
齊帛遠點?頭:“嗯,他是?這樣的性子。”
蘇晉原不想再問,可所?謂的柳府玉玦,她也是?有一枚的,還是?柳胥之親手相贈。
那?句“唯一的遺物”,“最珍貴的事物”,如同一張織錦圖上忽然繡偏的針腳,容不得她忽視。
“敢問侯爺,柳大人的玉玦,原本可是?一雙的?”
“不該說一雙,而?是?一對。”齊帛遠道?,“胥之這個人刻板,成親時,連聘禮也是?規規矩矩的,也就這麼一對玉玦,是?他刻意選了好玉,尋匠工做了一對,贈了一枚給柳昀母親,難得的人間煙火與清歡,後來還打算傳承下去,給柳昀,再給兒孫。”
蘇晉聽了這話,一陣心驚,腦中恍恍惚浮起一個念頭——原來柳胥之那
?枚玉玦,不是?贈謝相之後,而?是?想贈柳昀之妻?
可她早已將自己許給了朱南羨,怎麼能受?
不管這個念頭是?真的亦或隻是?出於揣測,它既在她心中生根,那?玉玦她是?一刻也不能留了。
齊帛遠看蘇晉頓在原地,喚了聲:“阿雨?”然後問,“怎麼,你其實曉得這玉玦?”
不然如何知道?是?一對?
蘇晉搖頭笑了笑:“見柳伯父佩戴過罷了。”
她抬目看了眼匾額,流照閣正院已至:“晚輩刑部還有要事,便送侯爺到此,望侯爺此去杭州,一路平順。”
齊帛遠點?頭:“好,日後記得,不必稱老夫侯爺,也換一聲伯父。”
蘇晉應了,拜彆了齊帛遠,目送他進了柳朝明的公堂,匆匆走了。
這一走卻沒回她方才提的“有要事”的刑部,而?是?轉首出了流照閣,對守在閣外的小吏道?:“備馬,送本官回府。”
小吏連忙應了,等蘇晉到了正午門,馬車已候在金水橋畔了。
蘇晉徑自命人將馬車趕回府,去屋裡取了玉玦,還沒出房門,阿福見了她便叫喚:“十三?殿下,十三?殿下!”
這一叫便引來了覃照林,一見蘇晉已將官袍換下,身著一身青衫,問:“大人,您咋這時候回府了?”又問,“您要去哪兒,俺送您。”
阿福又叫:“殿下,殿下!”
裝著玉玦的匣子握在手裡,烙鐵一般燙,她早已應了朱南羨的婚約,如今怎麼能接他人信物?
蘇晉覺得難以啟齒,隻道?:“你彆管了,我有急差要辦,去過就回宮。”
等走到門口,看覃照林還跟著自己,又吩咐:“我近日宮中事忙,想必接下來數日不能回府,你守著蘇府,平日裡要放機靈點?。”
覃照林嘿嘿一笑,撓撓頭:“俺知道?,俺知道?,大人放心。”
蘇晉遣走宮中駕車的小吏,獨自將馬車趕到柳府。
來應門的是?安然,聽了蘇晉的來意,沒敢接這匣子,說道?:“玉玦既是?老爺相贈,蘇大人即便要歸還,也該由我家大人來受,斷沒有安然替他受了的道?理。”
蘇晉道?:“我原不知這玉玦如此珍貴,以為隻是?信物,而?今知道?另一
枚玉玦竟是?大人令堂的遺物,直覺受之有愧,是?一刻也不敢再留。”
她沒提她知道?這玉玦是?該傳承下去的一對,太難開口。
安然十分為難,思慮半晌,說道?:“那?不如這樣,請蘇大人在正堂稍坐片刻,待安然去取筆墨,蘇大人給我家大人留書一封,說明還玉因果,待我家大人回府,安然會將書信遞與他過目。”
蘇晉頷首。
這樣好,她之所?以來柳府,本就想略去當?麵還玉的困窘,留書一封,總好過當?麵道?明因果。
誰知安然剛退出去沒幾步,又回來:“賬房與偏房的筆被阿留拿去後院洗了,大人的書房雖離得近,等閒不能入內,安然要去東院書房取筆紙與墨硯,還請蘇大人多等片刻。”
蘇晉應好,獨坐在正堂吃了一會兒茶。
方才隻想著快些?將玉玦歸還,沒多作思慮,此刻靜下來,便有不少念頭自心裡浮起。
安南行商案查到最緊要的一步,卻斷了線索,她大可以拿著現有的“證據”,佐以“殺無赦”的密詔去治柳昀的罪,可是?,然後呢?
她當?真想要柳昀的命麼?
蘇晉知道?她該是?果斷的,不留情的,可臨到這最後一步,她仿佛是?站在懸崖邊,山嵐呼嘯,身旁就是?柳昀。
她一伸手,就可以把他推下去。
指尖已觸到他的背脊,卻一下沒了力氣,眼前是?初遇暮春的連天雨,耳畔是?他問自己“你可願來都察院,隨本官做一名禦史”,再鼓足勇氣,看到山石滾落的白屏山,他來救自己。
她欠的還沒還,也還不起。
蘇晉隻盼有一股力氣,自九天來也好,自閻羅來也罷,助自己不顧心頭輾轉,將這一掌推下去。
推下去,就能塵埃落定。
柳府靜悄悄的,也不知怎麼,蘇晉心底忽然浮起了安然方才說的一句話,“大人的書房雖離得近,等閒不能入內”。
她還記得,當?初阿留也曾與自己說過:“大人的書房除了三?哥誰也不能進,當?初有個婢女就是?因為進了大人的書房……”
阿留的話沒說完,但蘇晉私下記住,後來著人打聽。
柳朝明命人杖斃婢女,立下規矩,自此柳府再無一人敢進
他的書房。
那?一股能助自己將臨淵一掌推下去的力氣,在柳昀的書房麼?
蘇晉擱下茶碗,站起身。
作者有話要說:看了評論和私信,說一下,我,對四個主角,一視同仁。
不偏心柳哥,也沒有偏心十三,更沒有刻意減少誰的戲份,增添誰的戲份,也沒有打算踩低誰,捧高誰。
他們四個,在我這裡,都有自己一套人生觀,有自己的價值觀,並且以此為內在驅動力行事,沒有誰比誰高貴,誰比誰卑賤,雖然都不完美,都有缺點,都會因自身性格和所在環境發生矛盾衝突,但這種衝突,不該歸咎於作者偏心。
至於戲份,寫到誰了就該誰,我知道這一卷十三戲份少,他在西北,我也不能馬上把他生拉硬拽地添進情節裡麵。再過一兩天就有他了。
就這樣,我對柳沈蘇十三都是親哥,嫡親的那種,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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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