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身殿原為禦書房,明華宮被焚,重建尚需時日,彆的宮樓規格不夠,新帝是以暫居此處。
聽了小吏的話,同在工坊的江主事與呂主事便慌了神,帝王居所,除了皇帝身邊的帶刀近侍,任何人進入都需卸下兵器,包括皇後。
“攝政大人,可要傳幾?位親軍衛指揮使去攔著皇後娘娘?”
柳朝明見雪停了,一麵往外走,一麵扔下一句:“讓朱弈珩去。”
江主事一愣:“十殿下?”
可這宮裡,哪有大臣吩咐王爺辦事?的?
還待再問,一旁的呂主事悄聲道:“江大人,如今這朝廷,該聽誰的不該聽誰的,您心裡沒個譜?十殿下領著宗人令,確實能管這事?,您還是趕緊去尋他,省得謹身殿那頭亂了套,攝政大人怪罪。”
謹身殿已經亂套了。
沈筠一到,將守在外頭的侍衛,裡頭伺候侍婢通通攆了出來,獨自提著紅纓槍在外間站了一會兒,心神稍緩,才一步一步朝內殿走去。
天色方明,內殿還掌著燈火。
朱昱深倚著引枕,半臥在龍榻上,雙目是闔著的,似在睡。
沈筠看著他,說不出什麼滋味。
她其實並不確定發生了什麼,昨日得知朱南羨去世,也是茫然大過?傷痛,枯坐一夜,才隱隱覺得不對——四哥人已譫妄,前日傍晚,十三傳召他做什麼?為何十三會在傳召四哥後,忽然放火**?既是有嫡立嫡,詔書為何要立四哥為帝,十七呢?八月末,他們回京複命,小奚為何不惜溺死四哥也要試探他癡症的真假?
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可怖的揣測,說不清是驚是悲。
倉惶間,也不顧兩位太妃阻攔,奪了馬便趕回宮,直到看到燒得精光的殿宇,揣測一下化作磅礴的怒意,驅使著她提著紅纓槍便闖來謹身殿。
可現在,她站在朱昱深眼前了,又感到一絲無措。
他闔目半臥的樣子這麼靜,分明就是癡了。
是不是——自己想錯了?
紛亂的思緒反倒令心神鎮定?下來,輕聲喚了句:“四哥。”然後盼著他如以往一般聽不見,不要應。
然而,片刻後,沈筠卻聽到一聲輕歎。
半臥在榻上的朱昱深緩
緩睜開眼,回了一句:“三妹。”
紅纓槍“鐺”一聲墜在地上,朱穗拂地,掃出一片涼意。
她似乎仍難以置信,看了一眼擱在禦案上治癡症的藥湯,怔然道:“你……不是癡了麼?”
又覺得不對,再問:“何時好的?”
再一想,仍是錯的,於是問:“是不是……早就好了,因?為、因?為怕十三削藩,所以——”
“我騙了你。”朱昱深看沈筠這副樣子,沉默地打斷,“對不住。”
饒是心裡已有揣測,事?實擺在眼前,才發現難以承受,以至於還在拚命幫他找借口。
沈筠整個人都亂了。
她茫然又不解地看著朱昱深:“不是,為什麼啊?為什麼要騙我?我又不會害你,你怕削藩,我與十三一起長大,我去與他說。或者大不了不當這個王爺,我陪你,帶著瑄兒與瑾兒,一起去北涼,去達丹,或者南下去安南?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癡症好了不與我說?”
“我沒有患過癡症。”半晌,朱昱深應道,又頓了頓,“三妹,我賭不起,你是沈家人。”
沈筠愣道:“你當初娶我,不早就知道我是沈家三妹嗎?”
這問一出,她又反應過?來。
賭不起?
他賭不起什麼?或者說,他要賭什麼?
“沈家人是什麼意思?”沈筠問,“你是想說,我是東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