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昱深高坐於禦案前?,看著?殿內沉默的,安靜的,甚至有些蕭索的沈奚,忽然開口道:“拿酒來。”
在眾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中,他下了陛台,一步一步地走到?沈奚麵前?,親自斟得一杯酒:“知道朕今日為?何傳你來謹身殿,將這些因果一一道清講明嗎?”
“因朕知道,你重情義,骨子裡有十足傲氣,若不將這渾局看個透徹,怕是這輩子都安不下心。”
“而今你既看清了,了悟了,該知此局憑你一人?之力,已回天乏術,且你,蘇時雨,十三,其實都一樣,看重的,本也
不是這個皇位。”
“朕不願折你傲骨,今先敬你一杯,願你縱有不甘,亦能泯於這酒中,從此吞咽入腹,便是折磨,也忍下來。戶部尚書的位子是你的,內閣一品輔臣的位子也是你的,論功績,國公爺的封爵也該你莫屬。”
“朕保你官位,晉你爵位,不為?其他,隻?因戰事雖歇,並非永止,江山隱患仍在,民生待興,時局艱難,戶部尚書的位子太過重要,而普天之下,隻?有你沈青樾有這個能耐做好。”
朱昱深說著?,將杯中酒往前?一遞。
酒水微晃,蕩出一圈又一圈暗紋。
是好酒,聞著?都覺得香,覺得烈,覺得冰涼。
沈奚看著?酒水,慢慢地,失笑出聲,越笑越覺得好笑,幾乎要捧腹,可是忽然一下,他的笑又戛然而止,一揚袖打?翻了朱昱深遞來的酒水,雙目布滿血絲,嘶聲道:“你不如殺了我——”
殿中的內侍與大臣全?都埋首俯身跪拜於地。
侍衛闕無提劍欲懲治沈奚,走到?近旁,卻被朱昱深抬手一攔。
他平靜地看著?沈奚,一直沒?說話,知道看著?他的神情一點一點落寞起來,難過起來,十三沒?了,時雨也走了,二?姐隕沒?,三姐聽說去為?十三守陵了,而他呢,他該怎麼辦?
沈奚慢慢轉過身,一步一步朝殿外走去,有個瞬間,他竟無比期盼能有侍衛追上來,給他脖子一劍,這樣他就不用困在這裡了,不用陷於恩義,情仇,與明謀暗鬥。不用作繭自縛,也不用畫地為?牢,他太討厭這些了。簡直憎惡。
可是沒?有,身後隻?有蒼茫的風,沒?有人?。
一直到?沈奚的身影消失在墀台,舒聞嵐才跟朱昱深請示:“陛下,可要著?人?跟上去盯著?,臣怕沈大人?——”
朱昱深卻搖了搖頭:“不必,他會想明白的。”又淡淡地添了句,“可彆小瞧了他。”
幾名內侍進殿將倒灑的酒水收拾乾淨,朱昱深對殿中一乾朝臣道:“都散了吧。”又對吳敞道:“你也退下。”
不知何時日已西?斜,也許因為?先帝新喪,明明年三十的黃昏,天地一片肅殺冷清。
舒聞嵐走下墀台,放緩了腳步,不過須臾,內侍
吳敞便跟上來,有模有樣對行了個禮,見?四下無人?,才壓低聲音,一邊落後他半步走,一邊道:“少爺,老奴當日已按照吩咐,將那番話與柳大人?說了。”
舒聞嵐神色無波瀾:“怎麼說的?”
“便是在提蘇大人?的時候,順道說了句‘當今聖上又是假作癡傻’,可柳大人?像是無動於衷,隻?回了一句,他認了。也不知究竟是認什麼。到?底是認蘇大人?對他的記恨,還?是認自己權力大,終究會惹帝心生疑。”
舒聞嵐沉默一下:“陛下那裡呢?”
吳敞道:“陛下何等耳清目明之人?,老奴前?日伺候他更衣時,隻?提了一句‘明華宮方起火時,柳大人?就到?了,說是詢問燈油的事’,陛下便不讓老奴說下去了,好像是早就猜到?那一位被柳大人?救了,竟也無動於衷。”
說到?這裡,他皺了眉:“老奴伺候了三朝皇帝,見?識了許多皇子與王公大臣,也就這二?位,實實在在摸不清心裡在想什麼,少爺,您說,咱們能成事麼?”
舒聞嵐麵對夕陽,負手而立:“難啊。”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大家問,這麼多大臣都在柳哥為什麼不在?
因為宮前殿冬獵昭覺寺的事,柳哥其實沒參與,他當時隻是一個知道全部內情的旁觀者(當時他在裝病,如果大家還記得)
而且柳哥這會兒跟十三在一起呢(哪裡不對?)
明天要看下洲際賽的決賽,晚一點,九點半更新吧~不出意外,明天就是第五卷最後一章了。
大家明天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