墀台上立著的,分是十殿下朱弈珩,內閣首輔柳朝明,戶部尚書沈奚,刑部尚書錢月牽,工部尚書劉定樑,兵部尚書陳謹升,禮部尚書曾友諒,禮部尚書羅鬆堂年事已高,今日告病未來,由禮部侍郎舒聞嵐頂了缺。此外,還有都督府的都督同知,十二衛的指揮使,各部的侍郎,各寺的寺卿,各院的掌院。
卯正時分,奉天殿門左右一開?,內侍吳敞高聲唱道:“宣——百官覲見——”
朱弈珩先一步邁入殿中,爾後,以柳朝明與沈奚為首,百官分成兩列,入得殿內。
四?品以下的自殿門外排開?,一直延升到墀台以下,奉天門前。
眾臣撩袍,跪地,叩首,向高坐於龍椅上的九五之尊行完禮。
照以往,這時當由吳敞唱“眾卿有事請奏”了?。
但今日不一樣,朱昱深免了?列位臣工的禮,徑自說道:“北平都城在建,今後數年,遷都為朝政之重,而遷都後,北京南京兩個都城並行其政,其根本,當落到治吏,清政之上。都察院不可一日無首,朕,今已命新任左都禦史,以蜀中桑田案為破口,著手?審查天下屯田大案,如今她已初步審查結束,重返京師。”
此言出,眾臣麵麵相覷。
初步審查結束?就是說,蜀中的屯田案已破了,而其餘四?十六樁屯田案已有了?著手?點?
可聽陛下的意思,此人是從蜀地回京的,若除去路上的時間,從立案到審案到結案,竟隻用了不到一月時間。
查案不易,滿朝文武中,除了柳昀,還有誰有如此大能?
在眾人自心裡找出答案前,朱昱深已抬手:“宣。”
夏末初秋,天高雲闊,緊合的奉天門緩緩開?啟,天地之風忽然流轉,自門外灌入這君臣並列的深宮。
自風中走
來的是一抹緋色。
緋袍灼灼,盛著一天一地的清光。
眾臣的目光不自覺被吸引,紛紛望去,待看清來人究竟是誰時,不由大為震動。
他們並肩而立,幾乎聽得見彼此心底的驚呼,卻無一人真正出聲,隻因這抹緋色襯著蘇晉沉靜的眉眼,彙成一股極靜極穆的氣澤,令所有人都生出一份敬畏。
腳下是漢白玉階,兩旁是文武百官。
蘇晉一步一步往前走,除了風,聽不見任何聲音,仿佛這天地本該如此,江山數十年,什麼?都可塵埃落定,隻有風不止,雨不止。
恍然中,似是有什麼?穿鑿光陰而來。
那是她初做禦史年餘後,跌入朝堂紛爭的旋渦前,烙在心底的言語。
——“蘇時雨,你身為女子,卻深陷危局,為何?”
是啊,她是女子,所以她執意留在仕途,其目的,或許更比天下男子單純許多。
她不求平步青雲加官進爵,也不為千古流芳名垂青史,若非心懷明月想以一葦渡江,何至於將自己置於險境?
抬步,登上墀台,邁入奉天殿。
奉天殿中深默如寂。
——“時局危矣,牽一發而動全身。大人,我是一枚棋子。”
景元二十四?年冬,落雪紛揚鋪灑,一如她盛了?滿心的困惑。
——“蘇時雨,所謂堅守本心,從來不會是一條坦途,你所往之處橫亙山川河流,目之所及或有烏雲蔽日,但你胸懷坦蕩,何須在意誰會攪弄風雲,隻要心中明月常在,總有攬月之日。”
蘇晉到了禦前,合袖,作揖。
但不必跪,因她是禦史,因她穿緋袍,因她歸來,是為民請命,還政清明。
“臣——左都禦史蘇晉,參見陛下。”
作者有話要說:上麵的話,如果大家還記得,是柳哥在50多章,宮前殿事發當夜,趕去宮前殿前對蘇蘇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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