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知院,大理寺和刑部都在催您趕快審理案件。您……您還是趕快回去吧。”
先前派來的小兵小將都請不動蔡逯,所以副官隻好親自來一趟,請蔡逯動身辦公。
副官是個家無背景的老實人,找不出什麼手段催促蔡逯,隻能好聲相勸。
蔡逯轉著酒盞,“知道了。”
他說:“副官你晉升不易,這段時間你勤乾多乾,屆時朝賀筵宴,少不了你的升官發財。”
副官得了他一句承諾,不敢再勸,從後門悄悄溜走。
靈愫轉過身,想起魯大交代她:要對舍得給錢的客人態度好點。
她開始找話聊。
聊,又不能聊得目的性很明顯。
她問起今早,他怎麼也不撐傘。
他說,披件薄氅衣就夠了。若非大雪,平時撐傘總顯得矯情。
他說,有些時候,傘是給小姑娘的偏愛。
說這話時,他眼裡氤氳著酒氣,連帶著話語都被釀得醉醺醺的。
一來二去間,她沒能問出有用的消息。
蔡逯答得很巧妙,既不會暴露他自己,又能製造出曖昧氛圍,引她淪陷。
他斂眸把玩酒盞時,她就垂下眼打量他。
良久,她無情提醒:“客人,我的服務時間到了,要換值了。”
其實她直接下值回家就好,但稻香坊裡一向多勞多得,她與彆的姑娘換了值,主動乾起其他活兒,還能多得幾吊錢。
魯大見她到後坊裡搬酒缸,對一旁默默觀察的蔡逯說:“小馮是這批小姑娘裡最勤奮上進的。她很缺錢,但凡有活計,但凡她能乾,她一概包攬。她沒有漢子的力氣,但逼著自己每日鍛煉,連搬酒缸這種苦活兒也要搶著做。”
魯大指著院外,“小姑娘真不容易。”
後坊空蕩,她在一排排酒缸中艱難移動。
她係起襻膊,慘白的細條胳膊連著指節泛紅的手,環抱著一摞小酒壇,往棚裡搬。
蔡逯不解:“她怎麼窮到了這個地步?”
魯大歎氣回:“人很難與爹娘斷親。她掙得不少,但兜裡一有錢,她老爹後娘就來要。小姑娘孤立無援,自己在外麵累死累活,回去還要養活那糟心一家。”
再一抬眼,看到她皺眉苦臉地躬著身。
蔡逯心一緊,衝了出去。
*
“還好嗎?”
蔡逯把酒缸抬到旁邊。
靈愫赧然道:“手一滑,酒缸就砸了下來。”
她想說沒事,但又不想說謊,何況她真的很疼。
她說:“腳趾好像被砸到了。”
再回過神,她就已經坐在了醫館裡的椅子上。
蔡逯貼心地找了女大夫給她看傷,自己則站在屏風另一側,問大夫這傷要不要緊。
“不要緊,”大夫說,“敷七日藥膏,活血化瘀就好。”
但走的時候,大夫還是給了靈愫一根拐杖。
蔡逯提議,要她乘馬車回去。
她說不用,“蔡衙內,我又欠了你一個人情。你這麼照顧我,我真是不知道要怎麼償還。”
蔡逯:“那我陪你回去。”
這次他帶了傘,穩穩地撐在她頭頂。
靈愫拄著拐,讓出個地方,說道:“蔡衙內,你進到傘裡來吧。”
蔡逯耳廓泛紅,不知是不是冷的。
這把傘,好就好在它結實,能抵風雪。壞就壞在傘量小,乘一人顯空蕩,乘兩人顯擁擠。
倆人擠著走,離得越來越近。
她總不能再把他攆出去,於是摁緊風帽,往旁一躲,兀自向前走。
“蔡衙內,就送到這裡吧。風雪越來越厲害,你早點回去。”
她說。
她不知在堅持什麼,拄著拐走得越來越快。
她的背影被茫茫天地襯得無比單薄。
蔡逯沒有猶豫,再次追了上去。
在她出聲前,他先開口:“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