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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尾宴。
這是靈愫第一次混進上流人物的社交圈。
教坊司的樂伎吹拉彈唱,樂音不絕;跳胡旋舞、折枝舞、筒裙舞的舞姬踮著腳轉來轉去,宴上以舞相屬,主人先行,客人次之。
宴廳頂上是塊琉璃藻井,數盞紋著花鳥的六角宮燈自藻井傾瀉而下,燈光黃澄澄的,把人臉照得虛晃不清。
貴胄或笑或嗔,聲音不聒噪,輕飄飄的,像隔了老遠距離才傳到耳裡,聽得不真切。
窗紗外是冷冽的月色,窗紗裡卻是一個如夢如幻、流光溢彩的極樂世界。
靈愫看他們,像看一群花蝴蝶起舞,各種高雅的脂粉味嗆得她頭暈,甚至令她難受得動了殺心。
好吵鬨的一群瘋猴子。
靈愫皺了皺眉。
但當蔡逯牽起她的手出場,她還是像從前那樣,笑眯眯的,純良無害。
蔡逯並沒向大家介紹她是他的誰。
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是未婚妻,不是外室小妾,他們之間是更隱秘曖昧的關係——情人。
蔡逯跟貴胄圈的年輕男女已經混得很熟了,簡單領她與幾個重要人物打過招呼後,就把她牽到了膳食區。
宴廳一角擱著一架長桌,桌上擺著各種金絲鑲邊的餐盤,盤裡是甜水香飲子與各類精致小點心,供宴客自取。
蔡逯將一盞甜水遞到她手裡,在她垂首呷飲時,打量著她的裝扮。
過去靈愫一向打扮得素氣,是個家境窮酸的小姑娘。如今她鬢插珠釵,繚綾披身,姿態嫻靜,有大家風範。
赴宴的她,是他親手打造出來的一幅傑作。
隻不過她看起來還是有些放不開,直往他懷裡貼。
蔡逯虛虛環住她,“吏部侍郎是我的朋友,等會兒我要過去陪他說話。你自己一個人可以麼?”
靈愫點點頭,讓他先去忙,她則待在膳食區溜著眼珠繼續觀察。
女眷間以舞相屬,地位高的邀請地位低的跳舞,旋腳拍手,共同跳完一套舞步。
因她是蔡逯的情人,所以即便大家都不認識她,出於禮貌,也都邀請她來跳舞步。
這堆女眷見了靈愫,仿佛是見了什麼新鮮,圍著她左問一句右問一句。其實意不在關心她,隻是想從她話裡套出蔡逯的消息。
可惜靈愫僅僅是麵上單純,若論套話水平,她才是這群人裡的老油條。
一番問話下來,大家沒問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便都自討沒趣地散了。
過後又有一批人來請她和舞,靈愫並不拒絕,和完舞步後,她又回到膳食區這邊。倒不是饞嘴想吃點心,而是這邊僻靜,不紮眼,能供她觀摩四周。
“表舅母?”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靈愫轉過身,見一個少女正滿臉好奇地盯著她看。
“我是祝湘,祝渝他姐。”
少女大大咧咧地自我介紹。
靈愫掛起微笑,“我聽承桉哥提過你。”
祝湘說是嘛,“我也聽祝渝描述過你。”
說罷神秘兮兮地湊到靈愫身旁,耳語道:“實話說,我早就想見你一麵。祝渝說你凶神惡煞,可我倒覺得你挺有意思。”
祝湘捏了捏靈愫的手臂,“不愧是‘代號佚’,渾身腱子肉。”
靈愫笑容僵了一下,“我現在倒覺得,你也挺有意思。”
她問祝湘:“你不怕我?”
祝湘滿不在乎,挑了個點心邊嚼邊說,“表舅都不怕你,我為甚還要怕。”
聽她這麼說,靈愫的殺意消退大半。
原本以為祝湘會對她不利,如今看來,無論是祝湘還是祝渝,心眼都還沒半個大。
祝湘毫無察覺,熱情地攙起她的胳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