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林瀟瀟輕手輕腳推門出來,伸展四肢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綠奴走了過來,小聲問道:“山女早,公主醒了?”
林瀟瀟搖頭:“沒,睡得正香。你昨晚睡得也很晚罷,怎麼起那麼早?”
為了幫十六娘消磨時間,林瀟瀟從陪嫁人員裡找了兩個仆婦再加上綠奴,教會他們打麻將。這幾天十六娘帶著三個人整個沉浸式打麻將,夜裡都要點燈繼續。
“我們做奴仆的哪有睡懶覺的道理,早就習慣了。”
胡老叔做好早飯端過來。
最簡單的黍米粥。
林瀟瀟從倉庫取出一壇醃鹹菜,交給胡老叔:“這個給大家分罷,若是食材不夠,老叔跟我說,我這裡存著有。”
綠奴從外麵走進來道:“山女,孫校尉過來了。”
林瀟瀟表示知道了:“公主還沒醒,帶孫校尉去偏廳坐一會兒,記得上茶水點心。”
孫小乙乃鄭國邊關駐兵校尉,調查鹿泉驛事件的負責人。
孫小乙已經派人聯絡上級,將鹿泉驛事件上報。在上麵派人過來之前,他隻能把和親隊伍暫時留在這個村莊。
據林瀟瀟觀察,孫小乙就是普通邊軍校尉,不認得雍糾,不知道鄭國公的陰謀。
孫小乙每天早上都會來給十六娘請安,態度恭謹,十分正派。而在外,邊軍將這個村子圍地水瀉不通,連隻狗都跑不出去。正經的外緊內鬆。
原本住在這裡的野人村民全部被趕走了。
麵見孫小乙這樣的異國軍官,十六娘必須著公主服上正妝。這時候就體現出綠奴和胡老叔的重要性了。
林瀟瀟隨便給十六娘梳個頭還行,但要梳那些正式的禮冠就不會了。
好在這個年代男女尚未大防,侍童可以當侍女用。
孫小乙從來不多待,問問滑子公主吃得如何睡得如何,沒什麼事兒就告辭。
看上去多此一舉,實則是不可少的禮數。十六娘常在宮中,頗懂此道,從未表示過不耐煩。
這一日,孫小乙多說了一句話:“算下時日,明後天都官就該到了。”
這是通知滑子公主,明天或後天從都城來的調查官就要到這裡。
十六娘下意識看了林瀟瀟一眼。
林瀟瀟上前一步道:“有勞孫校尉,可有需要我等準備的?”
孫小乙連忙道:“不用,我已命人收拾了院落出來,待都官來了直接入住。”
語畢,事截,送客。
十六娘卸了妝,立刻開組牌局。
最近她組的牌局開始帶彩頭了。好在她很大方,每次都會賞賜很多物件給陪她玩的幾位。然後那幾位又把這些賞賜作為彩頭。總之,一圈循環下來,三位玩伴不吃虧。
牌桌上有綠奴看著。
林瀟瀟跟胡老叔叮囑了幾句,外出找胡子歸。
“明後日都官便到了,我們可還有疏漏?獵槍送出去了麼?”
給獵槍之前,林瀟瀟教了胡子歸和阿柴怎麼用槍。打不中都沒關係,隻要知道怎麼開槍就行。
“送出去了。邊關到這裡之前,我便命阿柴帶著獵槍離開了。根據約定,他們會在三日後擇機行動。”
“你還能送消息出去?”
“申吳在我們之後出發,他現在就在左近。我可以留下記號,他在遠處就能看到。”
“到了關鍵時候了,要更小心一些。讓申吳離開附近,暫時也不要聯係外麵了。”
“聽山女的。公主那邊如何?”
“公主,估計她都快忘記鄭子檀這個人了。小孩心性,有了新玩具,舊的就丟一邊。這對我們未嘗不是好事。”
翌日,鄭國公派來的調查和接應和親隊伍的人到了。
鄭子慧,男,三十來歲的樣子,官拜鄭國大夫。
“來者竟然是他。”胡子歸小聲感歎。
林瀟瀟回想了一下,不記得有聽說過這個人,便虛心問道:“他很有名嗎?”
胡子歸搖頭:“他父親很有名......”
鄭子慧的父親名子產,鄭國名士,為鄭國的強盛做出了巨大貢獻。鄭國公有錢常年打仗,那位鄭子產功不可沒。
鄭子產三年前病逝。之後,鄭子慧繼任父位,頗受鄭國公重用。據說,鄭子慧是第二個鄭子產。
“原來如此,”林瀟瀟若有所思,“這次不會錯了吧,鄭人弄了假鄭子檀,不會又弄一個假的鄭子慧來騙我們吧?”
胡子歸沉默了一下說道:“鄭子產曾代鄭國公出使舊胡,我見過他。這個鄭子慧與鄭子產長相相近似,應該不會錯了。”
“那你呢,這個鄭子慧會不會認出你來?”
“我還是那句話,若是他們認出了我,我便正好去見見我那位外公。”
胡子歸颯然一笑,有種視死如歸的氛圍。
林瀟瀟差點忘了胡子歸的生母乃鄭國公的親生女兒。據說那位舊胡王後鄭姬曾頗受鄭國公寵愛,也曾與舊胡國公恩愛相攜。
市井間的說書人總愛編排故事,舊胡的恩怨情仇也是他們津津樂道之一。林瀟瀟曾在康城聽過幾個段子,段子裡總是把鄭姬形容為狐媚妖人,總之是不太好聽的。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舊胡亡國,就是被嘲笑的對象。
胡子歸常往城裡,估計也聽到過那些故事,不知他又會怎樣想了。
這一刻,林瀟瀟心裡倒是對胡子歸多了一分同情。
但顯然,胡子歸並不需要林瀟瀟的同情。
“此番應對,多仗山女相助。若能救得和親隊伍這一乾人眾,歸願侍奉山女終身。”
林瀟瀟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先把眼前這一關度過去再說罷。”
鄭子慧到了村子裡,先去下榻的地方梳洗換裝並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招見了孫小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