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
轉眼已是深秋。
接連幾場秋雨,隨著天氣漸冷,還有荔江上漲的水位。荔江在冬季會有一段時間的結冰期。
往來行商會趕在結冰期之前把大宗貨物運送到崇義坊。小宗貨物在冬季繼續由陸路運輸。
每年冬季物價都會上漲。即便如此,崇義坊的生意也會蕭條許多。
隻是今年,似乎有些不同。
又在下雨了。秋雨總是伴著秋風,落在身上讓人冷地骨頭裡打顫。
芮都王庭。
宮牆一角,宮女嬙兒與奴兒正在清掃落葉。
這份工作不問天氣不問時辰,必須保證王宮內部乾淨整潔。因為芮國宮廷的主人芮薑太後有輕微的潔癖。
嬙兒與奴兒兩人負責四個院子的打掃,其中包括了後花園。後花園可是落葉集中地。風雨交加之下,除了落葉還有枯枝碎石泥巴。
無論下雨刮風還是飄雪,隻要地麵臟了,宮女必須第一時間清理乾淨,因為芮薑太後隨時都可能出現。
芮薑太後少時習武,拳腳刀劍都練過,也一直保留著習武的愛好來強身健體。芮薑太後已近五十歲了,可能因為習武鍛煉身體。人看上去很年輕,像三十來歲的樣子。
順便提一句,芮薑太後一共生過四個孩子,大兒子生下來就夭折了,二兒子從小送去韓國做質子,三女兒四歲夭折,四兒子現在十一歲。這番經曆導致芮薑對小兒子格外疼愛。
說回嬙兒和奴兒。若是以往下了雨,嬙兒和奴兒依舊要來後花園打掃。要麼穿蓑衣,要麼就冒雨,但是今天她們的裝扮有些奇怪。
她們今天穿了一件深棕色像袍子一樣的衣裳,衣裳還連著帽子。雨水打在棕色衣袍上,團成水滴一一滑落。
妤兒和婉兒是嬙兒和奴兒的好友。雖然四人不住在一起,也不在一個地方當值,卻因為性情相投而經常湊在一起玩耍。
妤兒和婉兒乃蓮姬宮裡的灑掃。今日因下雨而偷的片刻清閒。兩人想到嬙兒奴兒此刻定然在後花園淋雨忙碌,便有些心疼。
“姐姐,不如我們去幫她們清掃,也好讓她們早些收工歇息。”
“也好,我去取蓑衣來,你去拿掃帚過來。”
妤兒和婉兒分彆去取了工具來,披上蓑衣踏入雨中。兩人來到後花園門口,卻瞧見園中兩個奇怪的人在打掃。
婉兒膽子大些,高聲喊道:“你們是什麼人,在此處作甚?嬙兒和奴兒呢?”
聽到喊聲,穿著棕色衣袍的人轉過來,露出兩張熟悉的麵孔,正是嬙兒和奴兒。
“咦?”妤兒和婉兒上前,圍著嬙兒和奴兒左右打量。
“你們怎麼不穿蓑衣,這是什麼衣裳?兩日不見,你們何時得了這麼奇怪的衣裳?”
嬙兒得意一笑:“這叫雨衣,可以防水,不怕雨淋。”
奴兒接道:“前兒嬙兒的表哥來看她,拿了這兩件雨衣過來,可巧今日就派上用場了。”
婉兒驚訝道:“什麼用什麼布做的,竟然不吸水?”
嬙兒道:“這哪裡知道了,我摸著像麻布,可又不太一樣。”
妤兒道:“這雨衣倒是方便,不像蓑衣這般笨重,不影響做活計。”
奴兒道:“就是了,不僅不吸水,還不怕風。風吹不透,雨淋不濕,我倆頭一回下雨乾活不冷。”
嬙兒道:“先不跟你們說了,我倆快掃完了。你們去那邊廊下等著,我表哥還拿了其他小玩意兒,待會一起去我們那裡玩。”
妤兒和婉兒點頭說好。兩人轉移到廊下,脫了蓑衣放在一邊,撿了幾粒石子丟著玩。
不過片刻,嬙兒和奴兒打掃完了。四人手牽手往嬙兒她們住的屋子行去。
隻是剛轉過走廊,便遇到了芮薑太後的鸞駕。下著雨,風又大,芮薑太後竟然來了後花園。
初秋時,芮薑帶著小兒子在後花園種了幾株菊花。下雨了,芮薑擔心幼苗不堪風吹雨打,前來探望。
嬙兒四人原在廊下行走,瞧見太後鸞駕,當即趴跪在地上。
芮薑被宮女圍在中間,一眼掃去瞧見前方有四人跪著,奇怪的是她們身邊都放著奇怪的東西。
芮薑性子直爽,便帶著宮女們走了過去,盯著四人地上的東西左瞧右看,還親自動手將東西撿起來仔細看。
“你四人是宮裡的灑掃宮女?都起來罷。”
太後發話,嬙兒四人乖乖站起身。隻是嬙兒四人並不敢去看芮薑,隻低頭順目盯著自家的腳尖。
“這四件東西是你們的?”芮薑問道。
站在最前麵也是年紀最大的嬙兒答道:“回太後,是奴婢四人的。”
“這兩件,我認得,是蓑衣,”芮薑指著雨衣問道,“但這兩件是什麼東西?”
嬙兒抬頭看了一眼,答道:“回太後,這衣裳叫雨衣,是奴婢打掃時穿的,不怕風吹雨淋。”
“雨衣?下雨天穿的衣裳?不怕雨水的衣裳?”
芮薑來了興致,自己撿起一件雨衣披在身上,還無師自通戴上了雨衣的帽子,然後徑直走進了雨裡。
跟著芮薑的宮女們似乎非常了解她的脾氣,沒有人出聲阻攔,隻是都好奇地望著芮薑,似乎她們也會所謂的雨衣很感興趣。
站在雨中,芮薑閉上了眼睛,伸出手觸摸雨滴,耳中聽到了雨滴落在雨衣上發出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芮薑回到廊下脫下雨衣。果然她身上和頭發都沒有被淋濕。
幾個性子活潑的宮女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芮薑提著雨衣問嬙兒:“這雨衣是從哪裡得來的?”
嬙兒如實答道:“吾家人前日來探,因知吾在庭院中灑掃,送來這兩件雨衣。吾家人言,購於崇義坊昆侖雜貨店。”
“崇義坊昆侖雜貨店?”芮薑似喃喃自語,“似乎往日不曾聽說過這家店鋪。”
嬙兒道:“回太後,此店鋪於夏日才開業,至今不足半年。”
芮薑忽然語氣一變,質問道:“看來這種雨衣便是昆侖雜貨店的鎮店之寶了,你家如何買得起?”
嬙兒吸了口氣,勉強鎮定道:“回太後,雨衣不貴,一件隻要十五錢。”
芮薑一愣,似乎不太相信:“如此好物怎麼會這般便宜?”
嬙兒急忙道:“不敢欺瞞太後,吾家人斷不敢撒謊,價錢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