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行到村中,眼望見前方一株大槐樹下坐著一位婦人。
婦人一手拿著乾糧,一手拿著水杯,啃一口乾糧,喝一口水。
婦人眼望前方,瞧見了風塵仆仆的林瀟瀟幾人,臉色一喜。
“貴客從遠方來麼,可有見到我家夫君?”
林雅上前,問婦人:“你家夫君是何人?”
婦人道:“我家夫君五年前被征兵,因勇武過人,在武威侯座下遊騎兵擔任小將。”
林雅對秦國兵事不熟,牛頭看向林瀟瀟。林瀟瀟同樣不知,看向胡子歸。
胡子歸神色黯然,默默搖頭。
五年前,秦國派軍突襲魏國,攻克了邊境小鎮後圍困魏都數月,因信讒言而退兵。
朝廷早已退兵。若是兵士還活著,應該早就回家了。
林瀟瀟沉吟了一下說道:“朝廷已經退兵了,娘子夫君應該快回來了。”
婦人喜道:“真是太好了,我要去給娘親報喜。”
婦人喜形於色,幾乎是小跑著返回家中。
林瀟瀟幾人跟在她身後,來到婦人家門前。
隻見婦人家門敞開著,一名老婦人坐在院中樹下,腿上放著針線簍。
“娘,有貴客遠來,說朝廷要退兵了,夫君不久便可歸家。”
老婦人拍了拍興奮的婦人,將腿上的針線簍遞給她。
“小郎快回來了,你給他納的鞋底還沒做好,還不拿去快快做好。”
婦人接了針線簍,往旁邊石凳上一坐,便旁若無人做起了針線。
老婦人瞧見了林瀟瀟等人,朝他們招了招手。
林瀟瀟來到老婦人麵前,歉意道:“叨擾老人家了。”
老婦人搖頭問道:“貴客遠來所謂何事?”
林瀟瀟道:“途徑此地,正值飯點,本想借個夥頭。”
老婦人一指旁邊的破爛茅屋:“那裡便是廚房,隻是我們娘倆圖省事,不怎麼開夥。貴客要用,請自便。村中槐樹旁有水井,水可自取。”
林雅走到廚房看了看,便吩咐阿武去外麵撿些柴火過來。孔慈去打水。小丁則自覺跟著阿武去撿柴火。
林瀟瀟坐在老婦人旁邊,讓嬴政去車上取了竹簍過來。
竹簍裡是事先準備好的東西。為了不嚇到彆人,林瀟瀟儘量不在彆人眼皮下使用倉庫。
嬴政像往常一樣從竹簍裡取了四副碗筷擺在石桌上,然後把竹簍拿給了林雅。竹簍裡還有盤碟和食材。
林瀟瀟手一揮,又在石桌上添了兩副碗筷。
“老人家,若不嫌棄,待會與我們一起再吃點罷。”
老婦人似要拒絕,但看了一眼沉浸在針線中的婦人後,便道了謝。
嬴政對婦人的針線好奇,蹲在她身前看著。而婦人卻對此毫無察覺。
林瀟瀟委婉道:“我瞧這位嫂子似乎有些病症,可曾看過醫師?”
“她這是瘋症,兩年前淋雨生了場病便這樣了。”老婦人無奈道。
林瀟瀟道:“我略懂一點醫術,待會為嫂子看看可好?”
老婦人苦笑:“多謝貴客好意,可我們窮苦人家沒錢買藥,白白耽誤了貴客時辰。”
“我隨車帶著藥草,便留下一些。老人家借了我們廚房,說錢就是看不起我等了。”
林瀟瀟不待老婦人推辭,換了個話題問道:“老人家,我瞧村子規模不小,怎麼村中隻有你們一戶人家?”
老婦人深深歎了口氣。
這個村子名叫李家村,祖上曾出過名士。村中原有人家百餘戶,家家子弟習武強身。
昭襄王時期,連年征戰。官家知道李家村男丁好勇,便次次都來村裡征兵。幾場戰事,平安歸來者寥寥。
村中男丁減少,漸漸就沒落了。餘下老弱婦孺
五年前,老婦人的兒子剛成親三月,又遇到了征兵。這一次村中男丁全被征走。
五年了,餘下的老弱婦孺死的死,走的走。
“老人家怎麼不帶著兒媳換個地方生活?”
“慧娘說勇兒沒死,非要在這裡等他,怕他回來找不到我們。”
慧娘便是有些瘋癲的婦人,勇兒便是老婦人的兒子了。
天下戰亂已數百年,百姓苦戰亂久已。
林瀟瀟不由想去周董的那首《煙花易冷》。同樣是戰亂的南北朝,民眾何其苦也。
一頓飯畢,林瀟瀟給慧娘留了十二副藥。阿武和小丁撿來的柴火把柴房都堆滿了。林雅偷偷往母女兩人的屋子裡塞了一堆麻布。
眾人重新上路,皆有些心事重重。
胡子歸與嬴政同乘一輛馬車。
嬴政手裡拿著竹簡卻看不下去,目光時時瞟向車窗外。
胡子歸看著神不守舍的嬴政,忽然明白了林瀟瀟的那句話“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
“先生,”嬴政突然開口說話,“我與母親曾在趙國為人質,從小寄人籬下,常常吃不飽飯,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彆人給的。
我以為那便是書中說的人間疾苦。可是今日所見,卻令我覺得自己能活著有多麼幸運。”
胡子歸拍了下他的肩膀:“活著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對普通百姓來說。我等出生便為士族,比他們幸運太多。正因如此,為君者要為百姓的生死負責。”
當天夜裡,他們在野外露營。
嬴政跑來找林瀟瀟,問道:“山女,你有神技,可否讓天下太平再無戰亂?”
林瀟瀟搖頭,麵不改色道:“我在人間行走,法力受限。”
嬴政聽了垂頭喪氣。
林瀟瀟又接著道:“我們這次巡醫天下,便是儘力為百姓解除些許苦難。至於結束這天下的戰亂,我做不到,但是你可以。”
嬴政不解地問道:“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