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急也急不得。
裴珩岔開話題:“你們今夜住哪裡?”
王興民都嚇出了一身的汗來,見裴珩岔開話題,長舒一口氣,有些尷尬:“還,還沒有想到。”
囊中羞澀啊,不隻是睡覺的問題,還有吃飯的問題啊!
裴珩笑著說:“我有一個好地方,你們不防去試試看。”
大都督可真好啊,就連住的地方都給他們解決了。
“謝謝大都督,下官就知道,碰到大都督,一定有好事。”王興民諂媚地恭維著。
一旁的蘇毅也連忙說著奉承話:“屬下多謝大都督。有大都督在,屬下就知道不用露宿街頭了。”
“誰說讓你們露宿街頭了。”裴珩嘴角銜著一抹笑:“剛才福來客
棧的夥計不是說了嘛,城南有處大院子,供流浪的百姓遮風擋雨,你們去那個地方住幾天,既能解決住宿問題,還能解決吃飯的問題,說不定還能從他們的嘴裡套出什麼話來,一舉三得,多好。”
王興民:“……”
蘇毅:“……”
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彼此對望著。
大都督這是讓他們……去當乞丐?
跟著乞丐同進同出,同吃同住同討飯?
裴珩皺眉:“有何不可?他們也是人,咱們也是人,他們當的,咱們當不得?”
王興民頭點的跟搗蒜一樣,“當得,當得,下官這就去,這就去!"
裴珩從懷中掏出一袋銀子,扔給了王興民:“這群乞丐,涼州城的角角落落他們都清楚,肯定也知道不少旁門左道的消息,與他們搞好關係,會比你們自己去查得到的消息更多。”
王興民:“……”
蘇毅:“……”
兩個人走去城南的路上,抑鬱的都快哭出來了。
“大都督對咱們探查到的消息不滿意啊!”王興民哭喪個臉,欲哭無淚。
蘇毅也哭個臉:“大人,咱們使出了渾身解數查到的消息,大都督怎麼一點都不滿意,也不驚訝啊!”
“唯一能解釋的,就是這些消息,他也知道了。”王興民猜測道。
蘇毅眨著眼睛:“知,知道了?”
“嗯。”
“可咱們來涼州城十多天了,才得到這些消息,大都督什麼時候來的啊?總沒咱們來的時間長吧?”
“沒辦法,大都督就是大都督,咱們也坐不上大都督的位置。”王興民倒隨遇而安,“大都督讓我們去假扮乞丐獲取消息,咱們就去當乞丐,一定要找出有用的線索來,他這是給咱們機會呢,這次可不能再讓大都督失望了。”
“行,不過大人,咱們是不是應該先去把自己弄臟一點?咱們這樣……”也不像乞丐啊!
“走走走,找個泥坑滾一圈。”王興民眼神堅毅。
在泥坑裡滾了一圈之後,渾身上下臟兮兮的,剩下兩隻眼珠子,越發地明顯了。
蘇毅看著滿身淤泥,臟兮兮的王興民:“大人,您就不怪大都督嗎?您何時做過這樣的事啊!”
王興民眼神堅毅,擲地有聲:“為什麼要怪大都督?找不到有用的消息是我沒本事,大都督都沒放棄我,還給我指了條明路繼續找消息,我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他!大都督這是在給我們機會呢,咱們一定要好好抓住,再不能讓大都督失望了。”
蘇毅聽了之後,眼神同樣變得堅毅堅定:“大人說的對,屬下一定竭儘所能。”
“彆叫我大人,也彆自稱屬下了,咱們要去當乞丐,咱們兩的身份要安排一下。路上想,走。”
王興民和蘇毅找城南大院去了,裴珩轉著鑰匙找媳婦去了:“阿寧。”
“回來啦?找到人了?”許婉寧言笑晏晏,將暖手的手爐遞給他,把椅子搬近些,靠著裴珩。
“找到了。連住店的錢都沒有,差點被客棧的人扭送到官府去。”裴珩說起來就是氣:“來了這麼久,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找到。”
“你也彆急,給他們點時間。”
“嗯,我不急。”裴珩笑道:“給了他們一條尋消息的路,讓他們去找消息去了。”
“嗯?什麼路?”
“涼州城有不少的乞丐,都聚集在城南的大院子裡,我讓他們進去住幾天,跟乞丐搞好關係,套些消息。”
許婉寧驚訝了,“那你給他們買的宅子,沒讓他們住?”
“飽暖思淫欲,他們就是吃太飽了,連消息都找不到,讓他們餓幾天,再找不到消息,城南縣令的位置不適合他坐。”
王興民為人處世沒話說,但是能力有限,裴珩一直在給他機會。
“也不知道王興民知不知道你在給他機會,鍛煉他。”
“若是懂,自會發奮,若是不懂,那就好好教,總會教會的。”裴珩倒是想得開。
有能力的人太多了,但是忠心的人難得,王興民就是那種能力一般但是忠心的人。
“阿嚏……”
已經站在涼州城南的大院外頭的王興民打了個哈欠。
凍的,一定是凍的,這天兒可真冷啊!
說叫大院,真是一個偌大的院子,雜草叢生,垃圾遍地,發出陣陣惡臭味,院子後麵就是一座破敗的屋子。
屋子殘垣斷壁,牆倒了,窗破了,門也是爛的,屋頂也被風吹散了,是一個既漏風又漏雨的屋子,可即便是這樣一處破敗的房子,也容納了四五十人。
王興民和蘇毅喬裝打扮了一番,確定自己的裝扮與乞丐無異之後,進了大院。
他們一進去,原本的乞丐全部放下手頭的活,警惕地盯著他們。
像是盯著不速之客。
蘇毅扶著王興民,“各位大哥,我跟我爹是流浪到涼州來的,實在是沒地方住了,聽說這裡可以住人,我就帶我爹來了。各位大哥放心,我們有個角落就行了,等天兒暖和了,我們就走,馬上就走。”
這群乞丐聽完,看向坐在門口的一個乞丐。
王興民也注意到了一直坐在門口的乞丐,似乎是這群人的頭。
他全身上下臟兮兮的,頭發也亂糟糟的,耷拉下來的頭發將一
張臉給遮擋了大半,都看不出他的眼睛,下巴上是厚厚的胡子,整張臉毛茸茸的,隻看到顴骨部位,其他的部位都被毛發給擋住了。
雖然看不到臉,可王興民卻能感受到,被頭發擋住的眼神,發射出銳利的光芒。
像是征戰過千軍萬馬的殺神!
“六叔。”其中一個乞丐小心翼翼地走到男人身邊,“怎麼辦?”
被稱作六叔的人瞥了下眼睛:“還有空位嗎?”
“有的,門口的窗戶邊上還有兩個空位,不過窗戶漏風,要糊一下。”
“讓他們住下吧。”六叔起身,居高臨下地瞥了眼王興民。
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了一瞬,接著就離開了,六叔也轉身進了大院。
王興民感受到了身高的壓迫,那最後一瞥,也讓王興民心驚膽戰。
這個叫六叔的乞丐頭子,不簡單啊!
王興民和蘇毅這對“假父子”在大院住下了。
王興民身體不好,進了大院就坐下了。
有乞丐跟蘇毅說:“外頭有乾草,你可以鋪點,睡的也鬆軟些,窗戶是漏風的,晚上你那個口子風最大,你最好找塊木板釘起來。”
“是是是。謝謝,謝謝您嘞。”蘇毅點頭哈腰,連聲道謝。
那個乞丐擺擺手:“你不用謝,是六叔同意收留你們的,雖然這裡都是乞丐,可你也不要動什麼歪心思,六叔眼睛裡揉不得一點沙子,的,他都趕走了好些心思不單純的人了。”
“六叔,那位個頭高高的啊?他是你們的頭嗎?”
“他不是我們的頭,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的話,我們早就死了。”
蘇毅還要細問,可那個乞丐已經拿著碗,拄著棍子走了。
他們還要出去乞討,今日的三餐還沒有著落呢。
不隻是他,大院裡但凡能動的都出去乞討了,留下一些老弱婦孺,和不能動,受傷了的人。
蘇毅隻得回去忙活,先將乾草鋪好,王興民就地躺下,蘇毅就將剛才得到的消息跟王興民說了。
然後他又出去找了塊木板,將漏風的窗戶給遮擋了。
回頭就看到女人在雜草叢生的院子裡拔草。
蘇毅問她們:“你們這是做什麼?”
“六叔說了,讓我們把空地翻出來,把這些地方全部都種上菜種子,等過段日子發芽了,不用去外頭乞討,也能有新鮮的菜吃了。”
“六叔還說了,還要買幾隻雞來養著呢。”
六叔,又是六叔。
蘇毅覺得這是他跟大院的人融入的好機會,立馬挽起袖子,“這些粗活怎麼能讓女人乾,各位嫂子,我來吧。”
在地裡拔草的女人笑他:“我們在家也要種地喂豬養雞,什麼粗活沒乾過啊,倒是你,你看你那雙手,白白嫩嫩的,你乾過這些粗活嘛!”
蘇毅尷尬地摸頭。
手在乾活的時候,磨掉了乾泥,露出了皮膚原本的顏色。
“以前是沒吃過苦,錦衣玉食的,可誰讓家裡突然糟了難,一夜赤貧,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隻能到外頭來謀生,誰曾想,爹又病了。一點錢都花光了,隻能靠乞討為生了。”
一個婦人歎了口氣,“屋漏偏逢連夜雨,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啊。這裡的每一個人,哪個不是跟你一樣的遭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