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他的聲音很輕,被風一吹,就消散不見了,一點都不曾留下。
沈清雲的屍體已經被燒沒了,最後隻能拿出好不容易找到的她生前穿過的一件衣服代替沈清雲。
那衣服還是放在謝餘之那裡的,不然的話,連一件沈清雲穿過的衣裳都找不到。
上好的棺木就停在大堂裡,謝正淵麵容悲痛,對著前來祭奠的客人道謝,謝餘之就跪在棺木前,給上香的客人磕頭跪謝。
“王爺,人死不能複生,您一定要節哀順變啊!”
謝正淵點頭:“是,謝謝您來送她一程。”
有夫人扶起謝餘之:“世子,快快請起,王妃走了,以後可就隻能靠你自己了。”
謝餘之一身孝衣,十多歲的年紀,正是在母親膝下打鬨的年紀,一聽這話,再也憋不住了,嚎啕大哭。
謝正淵眉頭緊皺,瞪著謝餘之,眼神陰鷙。
他沒有說話,謝餘之卻感受到了無形的壓迫,哭聲立刻戛然而止,畏懼地縮頭,往後退了幾步!
扶著他的夫人敏銳地感受到了這個孩子的恐懼,不經意地回頭,就看
到來不及收回表情的謝正淵。
那是怎樣一副表情啊!
跟山裡頭餓得眼睛發綠的猛獸一樣,雖沒有麵目猙獰,卻可怕得讓人渾身戰栗。
這是看仇人看獵物才會有的眼神,可謝正淵,明明是謝餘之的親爹啊!親爹看兒子怎麼可能會是這種眼神呢!
婦人都覺得害怕,說完就走到了一邊,看男人祭奠完了,打了招呼就拉著自己男人上馬車,一秒鐘都不願意多待!
“你這是怎麼了,跑那麼快做什麼,後麵又沒有猛獸要吃你!”男人不悅地說道。
婦人心都在撲通撲通跳:“是沒人吃我,可是有人要吃世子啊!”
“哈哈。”男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胡說八道什麼呢,那可是世子,王府的獨子,自一出生就被請封為世子的,以後會是王府的繼承人的,王爺的一切都要由他繼承,是我們涼州城的王,誰敢吃他啊!”
婦人急道:“真的有人要吃他啊,那眼神,恨不得將世子吃乾抹淨了。”
男人依然不相信:“那你看到了誰啊?誰想吃世子啊!”
婦人抬頭,看著還不相信她話的男人:“王爺,我看到了王爺,想吃掉世子!”
男人:“……”
王府裡。
謝餘之的淚水被謝正淵盯著給逼了回去,他還不滿意,上前兩步,將謝餘之逼到牆角:“若是再讓我看到你掉眼淚,我會一巴掌扇死你。”
在無人看到的地方,謝正淵麵目猙獰,若是謝餘之不聽話的話,下一秒他就要將人給吃掉!
謝餘之嚇得都在抖,嘴唇哆嗦:“知,知,知道!”
“滾!”謝正淵嗬道:“跪去!”
謝餘之努力維持著鎮定,雙腿打著哆嗦,重新走到棺木前,一屁股跪下。
他額頭緊緊地貼著地麵,根本沒人看到他的淚水像是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落,也沒人關心他,注意他,哭泣的時候,瘦削的後背都在打抖。
也根本沒人看到,他的眼神,在那一刻,迸發出滔天的恨意!
耳邊充斥著鞭炮聲,煙花聲,絲竹聲,還有稀稀拉拉的抽泣聲,幾個下人神情麻木地穿來穿去,更大部分的下人,根本不在這裡,他們全部都擠到福林院,恭維著伺候著未來的王妃!
福林院這邊根本聽不到前麵的聲音,這也是謝正淵安排的,絕對不能吵到董琳肚子裡的孩子,所以把喪事放在離福林院最遠的一處院子。
福林院裡,喜氣洋洋,歡聲笑語,似乎完全不知道,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同一個院落裡,還在辦著喪事!
“側妃,燕窩好了,您快趁熱吃了。”雙喜端著一碗燕窩放在董琳的跟前。
今日外頭沒什麼風,又有太陽,正是上午,太陽最烈的時候,董琳就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暖融融的。
董琳端起碗。
碗中不如之前喝的燕窩一樣,透明色的,現在竟然是紅色的。
董琳喜出望外:“血燕?”
雙喜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樣,“是的,王爺安排的,說是您現在有了身孕,吃要吃最好的,用要用最好的,一定不能隨便了事。”
董琳摸著肚子:“說來說去,他最關心的還是肚子裡頭的這個!”
根本不是關心她這個人!
“側妃!”雙喜寬慰道:“你多慮了!王爺若是不關心您的話,又怎麼會關心您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呢!您彆忘了,王爺已經有十多歲大的世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又怎麼會親口承諾您,若是您這一胎是男的話,就立刻給他請封世子呢。說明,王爺愛您,愛屋及烏,他也愛您肚子裡的孩子!”
“他的愛……”董琳有些困惑了,“他那麼愛世子,怎麼會舍得奪走他的世子之位呢!”
“王爺不是說了嘛,世子文不成武不就,難以堪擔王府重任,王爺為了王府的前途命運著想,想要換一個繼承人,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雙喜的話讓董琳打消了所有的疑慮,“你說得沒錯,王爺不過想找一個最好的兒子當他的繼承人,等孩子生下來,我一定要好好地培養他,等他爹長大了,做他爹的左膀右臂!”
“王妃就該這麼想!”雙喜笑著說。
董琳嗔她:“胡說八道什麼,彆亂喊,讓人聽見了!”
雙喜撇嘴:“奴婢也沒有說錯嘛,王爺都答應您了,為您請封王妃之位的,早叫晚叫都是叫!”
“那不行,這麼多雙耳朵聽著,請封的旨意沒下來,萬萬不可露底!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以後可彆再說了。”
雙喜吐了吐舌頭:“奴婢知道了!”
燕窩已經溫熱了,董琳捧著燕窩,小口小口地吃著,麵上的得意和幸福溢於言表。
她幸福,就有人不幸福。
砸碗罵娘!
“廚房的人是怎麼回事,我要吃燕窩,他竟然拿銀耳來糊弄我!”罵人的是紅兒,將隻吃了一口的銀耳湯給砸了。
藍兒也推開銀耳湯,眉頭緊皺:“王府從來不會克扣我們的餐食,我們想要吃什麼就能吃什麼,現在好了,燕窩竟然沒了,還說以後都要拿銀耳代替,這是什麼道理!”
“一定是那賤人!”紅兒眼睛凶狠:“給點顏色就開染坊,彆以為有了肚子,她就是王妃了!走,告訴王爺去,讓他睜開眼睛看看,這個賤女人有多壞。”
藍兒也跟著往外頭走,“走,太欺負人。
”
身邊的小丫鬟急的將人攔住,“紅夫人,藍夫人,你們不能去啊!”
“不去?不去難道讓那賤人踩在我們的頭上拉屎撒尿?”紅兒是個暴脾氣:“今天我們把這口氣忍下來了,明天她就能扣掉我們的吃食衣裳一應日用。”
“紅夫人。”丫鬟有苦難言:“您真的不能去,這個命令不是董側妃下的!”
“不是她是誰!”紅兒大叫:“王妃都已經死了!”
藍兒想到了一個人:“你的意思是,是王爺下的令?”
丫鬟點點頭:“廚房是這麼說的,說是王爺下的命令,從現在開始,王府裡的一應用度全部都緊著側妃,以側妃為主。”
“王府這麼窮了嗎?讓我們節衣縮食,緊著那個女人?”紅兒想殺人了:“憑什麼?”
藍兒也不高興:“是啊,憑什麼啊!我們到王府來,難不成是讓我們來吃苦的嗎?燕窩都不讓吃了,改吃銀耳,這要是傳揚出去,王府不得被人笑死。”
兩個人氣得火冒三丈,越說越生氣,“走走走,咱們不能咽下這口氣,一定要找王爺說清楚。今兒個能摳我們的燕窩,明天就能摳我們的衣裳,月錢,我們要去鬨。”
“王爺會聽咱們的嗎?”藍兒擔憂地問道:“那可是王爺的骨肉!”
“不過是一團血塊,不知道還能不能生出來的!”謝餘之突然出現在門口,嚇了兩個人一大跳!
“世子,您怎麼來了?”
謝餘之沒有回答,而是答非所問地說了三個字:“我同意!”
沒頭沒腦!
紅兒藍兒喜出望外,她們聽懂了。
“世子,這才對了,您不出手,難道就眼睜睜地被彆人搶走您的東西嗎?隻要您誓死捍衛自己的權益,我們就一定會幫您!”
三人結成同盟,打著要毀掉董琳孩子的主意,而看望董琳的謝正淵此刻有其他的想法。
“她屍身也沒有了,就隻能立一個衣冠塚,我想著,現在大家都在為過冬準備,也不需要耽誤彆人的時間,停了幾日也該下葬了。”
董琳當然一切都聽謝正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