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民點點頭:“八九不離十吧。走吧,我們去問問看。”
謝餘之平平安安地回來了,沈清雲激動萬分。
雖然他不說話,沉默冰冷,沈清雲還是絮絮叨叨,“餘之,你長大了,要學著自己照顧自己,娘不可能一輩子陪著你的。
天冷了,要記得加衣服,天熱了,大中午的時候彆出去,千萬彆熱著自己了。
娘給你留了一箱子首飾,你變賣後,買個小一點的宅子,再去找一份輕快一點的營生,好好過日子,等再過幾年,你就娶個媳婦,再生個胖娃娃,夫妻兩個和和美美的過日子,這前十多年的開心不開心,統統忘乾淨,做個普普通通的平頭老百姓,挺好的!”
沈清雲的絮叨,換來的依然是謝餘之的沉默。
“娘知道你現在聽不進去,娘是真心為了你好。你放心,娘會讓你清清白白的一個人活著,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娘給你的東西,就是你一個人的。”
沈清雲從床底下搬出一個木盒子,打開後,裡頭是這些年她珍藏的一些金銀首飾,珠寶玉石,變賣之後,能讓謝餘之安安穩穩地度過下半輩子了。
“餘之,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可娘也不能害你。娘讓你不乾不淨地來到這個世界上,娘錯了。但是娘會給你一個乾乾淨淨的未來。餘之啊,回頭看看娘啊!”
謝餘之連肩膀都沒有動一下,更彆提回頭了。
沈清雲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謝餘之的回頭,她也不再堅持。
“那娘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娘走了。”
沈清雲一步三回頭,總想著回頭時,能看到兒子回頭,可她直到走出房門,關上房門,依然沒有看到謝餘之回頭。
沈清雲戀戀不舍地關上房門,此生最對不起的人,再也看不到了。
她回頭,看到了王興民和蘇毅站在麵前。
沈清雲苦笑:“你們怎麼來的這麼快,我還說去找你的。我跟餘之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吧?”
王興民和蘇毅走到門外,沈清雲說什麼,他們就聽到了什麼。
“王大人真的好厲害,怪不得裴珩那麼欣賞你,這麼大的功勞都拱手給你,有朝一日,王大人必定青雲直上!”
“上不上沒關係,隻要我當官一日,就要為民做主。”王興民說:“莫仁好吃懶做,貪圖富貴,陰險奸詐,能算計你,自然也能算計你的兒子。而身為母親的你,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意親骨肉遭人算計。”
“王大人說的極對。他沒有做過大奸大惡的事情,律法製裁不了他,可讓他活著,隻會成為我兒的累贅,那就隻好我自己動手了,讓他消失,這樣我兒就不用再麵對這樣一個惡心的臭蟲了。”
沈清雲絕望地閉上雙眼,任憑淚水劃過臉頰。
“王妃,你糊塗啊。你大義滅親親自揭發謝正淵私藏龍袍的罪行,你是有功之臣,皇上賞罰分明,你罪不至死的。你還可以看著餘那孩子娶妻生子,含飴弄孫,承歡膝下。可你現在為什麼非要把事情弄得這麼糟糕呢。”王興民歎氣道。
“我讓餘之不乾不淨的來到了這個世上,我沒有一日不做噩夢。擔心事情暴露會給他造成不好的影響。我整日裡提心吊膽,可可當事情真的暴露了,我卻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當世子有什麼好的,當王妃有什麼好的,過得不開心不如意,不如當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我隻求王大人,看在我沈家對大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暗中護著點我兒。”
“王妃請放心。”
“那我可以安心去死了。”沈清雲如釋重負,“這麼多年的枷鎖背在身上,真的好累呀。”
王興民還在勸,“王妃,話不是這麼說的,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在,餘之也,也……王妃……王妃……”
沈清雲吐出兩口鮮血,仰頭往後栽去。
蘇毅動作極快,繞到沈清雲的身後,將她慢慢地放在地上。
沈清雲倒在雪地裡,她吐出的鮮血染紅了身下的雪,奪目的紅,看得瘮人。
“快快快,大夫,快去請大夫!”王興民喊道。
沈清雲搖頭,“不,不用了,我吃的是劇毒的藥無,無解的!跟,跟莫仁一樣,七竅流血,華佗難醫!”
“你這又是何必呢。”王興民歎息:“如今餘之,一個親人都沒有了,你那麼放心不下他,他以後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有這種爹,不如沒有。”沈清雲咳咳兩聲,目光看向緊閉的房門,眼裡都是淚。
她的口眼耳鼻不停地往外流血,她隻得閉上眼睛,什麼都看不到,可是卻依然固執地朝著房門的方向,手抬起來,也朝同一個方向伸去。
那裡頭,有她到死都放不下的人。
“餘,餘之啊……娘,娘……”
手無力地垂下,搭在了雪地裡,頭無力地偏向一旁,看著的,還是房門的方向。
“娘,娘,娘啊!”
屋門突然被大力地推開,謝餘之衝了出去,腳下一滑,直接從台階上滾了下來,渾身是雪,他幾乎是爬到沈清雲的身邊。
“娘,娘,娘啊,兒子錯了,兒子錯了,你回來啊,兒子隻要你,兒子隻要你啊!”謝餘之抱著沈清雲的屍體,哭得肝腸寸斷,“兒子錯了,你回來,兒子聽話,你回來啊!”
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可沈清雲聽不到了,更回不來了。
“娘啊,你回來啊,你回來啊,兒子知道錯了。娘啊……”
謝餘之抱著沈清雲的屍體,坐在雪地裡,悲愴地哭著。
王興民說任何話都是蒼白的,隻得離開:“就差一點點,王妃若是知道謝餘之原諒了她,也該瞑目了。”
“大人,您不必自責。”蘇毅說道:“從王妃出來,謝餘之就一直站在門後,他應該聽到了王妃說的那些話。”
“他就在門後?”
“是的,從王妃與我們說話,他就站在門後。”
王興民突然笑了,“原來如此。看來真的隻有死亡,才能讓人忘記仇恨。親爹親娘也不例外。”
過了兩日,王興民才意識到,他說的這句話又不對。
謝餘之要去安葬沈清雲,王興民就提了一嘴,“那莫仁的屍體……”
“我又不認識他!”謝餘之一臉的厭惡:“什麼不相乾的人,與我何乾!”
“可……”
王興民還要說什麼,謝餘之已經走遠了。
到後來,謝餘之將沈清雲的屍體埋了,莫仁的屍體他問都沒問一句,就像是沒這個人一樣。
看來,死亡也不能讓仇恨一定消亡!
王興民還想找他聊一聊,勸勸他,畢竟是他親爹,可王興民左等右等沒等到,再去看他屋子,東西也都帶走了,就此消失了。
“他娘給他留了那麼多值錢的首飾,這輩子也衣食無憂了,但願他能走上正途,不會因為這事歪曲他的心智!”
王興民將這事彙報給裴珩,裴珩隻說了這麼一句話,“若是以後找到他,讓人多護著些。”
“大人放心,我知道怎麼做的。”王興民說道:“謝正淵的事情也處理地差不多了,
這幾日莫大人就要先押送他們先回京,我就在涼州城等著京都那邊派來的知府到了,我也走。”
“嗯,這邊就辛苦你了。”裴珩起身。
“不辛苦,都是大人在旁邊提點我,不然的話,謝正淵的案子沒有這麼容易解決。”王興民心虛的很,事兒都是裴大人做的,他就撿現成的功勞,想想都覺得於心難忍。
“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推辭做什麼。”裴珩拍拍王興民的肩膀:“你有一顆為老百姓的赤子之心,這麼多年還一如既往,推你上去,是給老百姓造福!”
“多謝大人的教導,我將一輩子不忘。”
“彆忘!”裴珩看了他一眼,看的王興民心猛地往下一沉:“你若是忘了,我怎麼送你上去的,我就能怎麼拉你下來。”
“是是是,是是是。”這一下子,王興民就汗流浹背,“大人放心,放一百二十個心,就是給我吃了熊心豹子膽,我不為老百姓做主的話,不用您,我自請辭官,回家種紅薯去!”
一刻鐘之後,裴珩和許婉寧就坐上了馬車,馬車出了城門之後,一路往京都的方向而去。
在涼州的地界上,還是漫天飛雪,馬車艱難前行,等一過涼州地界的那塊石碑,一邊是白,一邊是黃。
馬車在涼州地界上停了。
看看後麵,又看看前方。
後麵是漫天的白,已然深冬,前方是入目的黃,剛剛深秋。
漫山遍野的黃,像是鋪了一層黃色的被子,寬敞的大路,也鋪滿了金黃色的落葉,踩在上頭,嘎吱嘎吱響。
馬車一路疾馳,風帶著絲絲涼意,厚重的車簾子擋住了秋風,馬車裡舒服的很。
陳望在外頭趕著馬車,白鴿白雀跟裴珩許婉寧坐在馬車裡,到了吃飯的時候,白鴿拿吃食出來,突然就愣住了。
“白雀,這是你買的?我咋不記得我買了這東西。”
那是一罐子臘魚。
用釀的米酒的酒糟拌出來的臘魚,油炸過的,白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涼州的老百姓會把魚肉油炸,酒糟一拌,能吃一整年,又鹹又辣魚肉又硬又有嚼勁,極對白鴿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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