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逐水漂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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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鈺雙眸緊閉,弓樣的眼睫不停地翕動,額角滲出一層薄薄的細汗,隨即一個激靈,猛地從噩夢中跌了出來。

她掀開了沉重的眼皮,胸膛仍止不住地劇烈起伏。

本想躺在藤椅上小憩一會,卻一不留神睡沉了。

蕭鈺按了按太陽穴。周遭景致華美,琉璃瓦折射出碎金光輝,曲廊上擺著紫檀木架和大理石插屏,雕甍繡檻,山坳樹杪。

截然不是夢中的那片火海。

夏嬋麵露憂色:“公主可是魘著了?”

蕭鈺接過夏嬋遞來的那方軟帕,揩去額角細汗。

“做了個噩夢。”

她長舒一口氣,蹙著的眉頭慢慢鬆開,纖纖玉手輕攥那方帕子,似有心事萬千重。

昨日心情尚佳,薛傅延偏要來給她添份堵。

“公主前些日子勞力費神,又忙著給皇後娘娘瞧病,眼下端午宴已過,皇後娘娘的身子也漸漸轉好,公主該好好歇幾天了。”

春雨疊好手中的小毯子,起身又道:“方才奴婢吩咐廚房煮了桂圓參茶,現在去給公主端些來!”

“去吧。”

“梁姑姑。”春雨朝來人規矩地行了一禮,即刻往廚房方向去了。

廊上的女子三十有餘,容貌依舊姣好煥發,眉眼之間透露出一股英氣,雙目神采奕奕,皮膚白皙,與她的裝束相得益彰,窄腰間係著一條赭紅色的腰帶,更顯得氣質優雅,端莊大方。

梁映儀呈上一封信函:“公主,這是有關紅槿的全部生平事跡。”

蕭鈺兩年前及笄,得明德帝恩準,搬出宮中,出宮開府,梁映儀是明德帝和陳皇後下派到公主府的女官,日常管理事務都交由她來處理,府上人都尊稱她為“姑姑”。

將近兩年來,她將公主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府上采買、銀錢賬目、禮尚往來……蕭鈺從未操心過。

此人正直忠誠,卻過於循規蹈矩,甚至有些刻薄,常常教習府中下人注重禮節和形式。人前威儀滿滿鎮得住場,背地裡下人們常說她冷漠又無趣。

尤其是春雨這般活潑精怪的,更是對她避而不及,生怕被揪出不是。

梁映儀時常揪他們的錯處,甚至還罰月俸銀子。上回春雨腹中饑餓,就近跑去小廚房偷吃了幾塊荷花酥,誰知運氣不佳被梁映儀逮了個正著,訓斥她一頓不說,還罰了一兩銀子。

蕭鈺無意聽見春雨同夏嬋訴苦:“我每月掙十兩,梁姑姑!她居然狠心罰了我二兩去!”

夏嬋寬慰她說:“下回留心點,莫被揪了錯處,梁姑姑就是這般的人,不過也莫要往心裡去,你晨起澆花一月,說不定她又賞你一兩呢。”

梁映儀這種有賞有罰的法子治得了府上下人,蕭鈺就任由她去了,公主府的上月銀不低,每個人安排的活也不重,這樣倒叫府上人做事細致規矩不少。

蕭鈺接過梁映儀手中信函:“有勞梁姑姑。”

梁映儀雖一副古板嚴苛又不近人情的模樣,但辦事向來穩重可靠。思及輩分,蕭鈺平日裡也謙遜地喚梁映儀一聲“梁姑姑”。

她撣開信紙,掃過上麵的墨跡,若有所思,口中不禁喃喃自語:“江州人士……八歲入宋府,為宋家嫡女宋顏珺貼身丫鬟……”

『後宋家家主宋岱借絲路貿易通敵,宋府親眷被抄家斬首,府上下人儘數發賣,紅槿輾轉數次終到上京,被買入公主府為奴。』

筆墨不多,單看紙上,婢女紅槿的半生簡單清白,卻如逐水漂萍。

“梁姑姑,幫我將紅槿喚來。”

公主府仆役眾多,各個積極表現,都想掙得主子青睞,而入府不久的紅槿卻沉默寡言,藉藉無名。

連與紅槿共事的幾名浣衣部丫鬟也叫不上她的名字,隻知曉那位新來的婢女臉頰上有一大塊紅疤。

紅槿百思不得其解,愁緒縈繞心神難安,為何端午宴前幾日長寧公主突然指名道姓,召見自己:

“你是何時入府的?”

“奴婢今年二月入的公主府。”

“現在在做什麼活?”

“奴婢在浣衣部,負責清洗府中的臟衣物。”

“覺著活累嗎?這幾月過得可還習慣?”

“都是些基本活,奴婢做得來,這幾月過得很好,吃得飽穿得暖,勞煩公主掛心。”

“有人欺負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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