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娘活著就行。
隻是嬸娘手術後,還是需要錢康複。
嬸娘給小魚和梅梅打了電話,聲音輕鬆:“我沒事,好著呢,你們不著急回來啊。”
小魚和梅梅略微放了心,路費貴,不敢浪費嬸娘的救命錢,她們又忙了一個多月,才帶著錢回家。
嬸娘已經做了手術了。
二叔,現在已經改口叫爸爸了,爸爸說:”錢不夠,醫生說不用住院,等到康複時過去就行。”
小魚的媽媽躺在床上,聲音虛弱:“二妞啊,我把腎給你嬸娘了,你可得記住啊。”
小魚被綁住了,但她心甘情願,結結實實應了:“媽,我都聽你的。”
隻是小魚和梅梅沒有等到嬸娘回醫院康複。
一天夜裡,嬸娘忽然就虛弱下去。
救護車還沒到,她就已經喘不過氣了。
她看不到兩個女兒,眼神空洞。
嘴唇蠕動:“嗬·····嗬······來······”
小魚和梅梅跪在地上,哭著求她再熬一會兒。
但是嬸娘沒有再說一句話,乾乾脆脆離開了。
小魚的爸在一旁看著,重重歎氣:“大哥叫齊來······嫂子這是去找大哥了。”
入祖墳之前,梅梅被允許進去給嬸娘清理身體。小魚不是親生的,不讓進去。
嬸娘孤獨了大半生,終於和自己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躺在了一起。
這次,他倆可以好好的,在一起很久很久。
忙完了後事,梅梅一直呆呆的,
小魚和梅梅躺在一張床上。哭得累了,小魚迷迷糊糊睡了。
小魚一覺醒來,梅梅還躺著。
小魚推了她一把。
梅梅沒應聲。
小魚拍了拍她的胳膊,忽然愣住,無法克製地嚎啕大哭起來。
梅梅吃了娘生前剩下所有的藥,跟著娘走了。
小魚恨梅梅隻留下自己,但也隱隱約約明白。
愛的男人走了,娘死了,妹妹也不是自己的妹妹。
嬸娘的白事棚子還沒拆。
梅梅就繼續用了。
小魚哭不出來。
她麻木地跪著。
爸走了過來,有些擔心:“二妞,你可彆想不開,要是你也走了,你嬸娘和梅梅都沒人燒紙了。”
梅梅年輕未婚,本來不能埋進祖墳,小魚攔著她的棺木,跪著求。
現在齊姓主事的是小魚的爸爸。
“這不合規矩,”她爸說:“但是梅梅確實可憐。”
“進祖墳吧,但是以後她家的香火,小魚你供。”
所以小魚不能死,小魚得好好活著。
後來,小魚養著整個家,供養弟弟。
大四畢業時,小魚沒給家裡郵錢。她爸去學校鬨,導師名下本來就兩個名額,一個是內定的學校老師的孩子,另一個可以競爭。
導師在糾結,名額給第一名的齊魚,還是第二名的一個男生。
按照規定來說,肯定是按成績排名的,除非有另外的特殊原因可以解釋。
但是,讀研嘛,肯定要幫老師談項目,男生比女生得用得多,但是齊魚又確實成績優秀······
家裡人一鬨,導師被齊魚爸爸罵了個狗血噴頭,順理成章,導師選了個沒那麼多麻煩事的。
這是很難過的事。
小魚站到了樓頂。把小魚勸下來的是一句恐嚇。
“你跳吧,你跳了,我就把梅梅的墳遷出來。把你嬸娘也遷出來!”
齊魚有時候覺得自己沒有活著,卻也沒有死去。
在學校裡,她就是小魚老師,沒有陰霾。每當她想好好活著的時候,卻總被拉回到無望中。
她活著人世中,卻被幾座墳絆住了奔向儘頭的腳步。
夜深人靜時,她明智地知道自己還是死了比較好。
但是,媽媽給過嬸娘一個腎,爸爸掌控著祖墳裡他們一家的團圓。
小魚無法逃離。
齊魚知道,自己可能會瘋掉。
她想挖開梅梅的墳,把自己也埋進去。
聽了小魚老師的故事,潘敬沉默了很久。
上一世,她消遣時,聽劇組講一些獵奇故事。
有人說他們老家發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有個女人,本來有體麵的工作,家庭也幸福,丈夫疼愛,女兒乖巧。
那個女人卻瘋了。回了家,殺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和家中的弟弟。隻留了姐姐一命。
然後在警察到來之前,她自刎在一片墳地裡。
這個故事過於離奇。當時有導演感興趣,想打聽下細節,看能不能改編成恐怖電影。
隻是那人說不清楚,隻記得這些最駭人的情節。
最後這事不了了之,被當成獵奇傳說一笑而過。
潘敬當時聽了,沒當回事。
但是聽了齊魚講了自己的故事,又說了那句“我想挖開梅梅的墳,把自己埋進去”。
潘敬總有些感覺,說不定上一世聽到的故事是真的······
早上起床,潘敬蔫蔫的,因為昨晚吹了夜風,晚上也睡得不好,臉色非常差。
錢奶奶擔心她,便請了病假。
錢奶奶跟著隋爺爺去診所拿藥。
潘敬縮在被窩裡,看著天花板出神,淚水慢慢濡濕枕巾。
如果真的是齊魚的話,真的很慘。
潘敬想拯救所有不幸的人,但她終究是個凡人,她沒辦法掌握所有人的人生軌跡。
她救得了程良,救得了王曠,卻沒辦法阻止齊魚嬸娘得尿毒症。
更沒辦法在改變幾年前發生的事情。
世界的角落裡時刻在發生幸或不幸的事情,但潘敬一無所知。
她隻能接受自己的無能。
隻是,潘敬真的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