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那個電話讓路美臣心情很沉重。
那個女孩子什麼都沒說,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問:“姐姐,我臟不臟?”
路美臣也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不,你是乾淨的,你不臟。”
最後,女孩語氣平靜了一些,聲音很輕地喃喃:“下一輩子······下一輩子我······”
女孩沒有說出來對下一輩子的計劃。
但是很明顯,她對這一世非常失望。
這個是很不好的苗頭,路美臣抓住機會問她:“你方便來找我嗎?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嗎?”
那個女孩拒絕了:“不,我不想見任何人。”
路美臣覺得必須要找到這個女孩。因為她一遍又一遍的詢問,語氣裡全是崩潰和絕望。
路美臣不知道她還能撐多久。
越是遭受過悲慘事情的人,就越可能是慈悲的。
身受,所以感同。
路美臣想起了這句話。
想了想,路美臣決定當一回壞人,做個騙子。
她換了個說法:“我想請你幫個忙········”路美臣語氣低沉。
“我的妹妹,”路美臣停頓了一下,確定那個女孩子還在聽:“她······遭受過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似乎精神上有些損傷,也拒絕和我們溝通。這也是我們想拍這部片子的原因。”
“我覺得,你應該是個很堅強的人,你能去和我的妹妹說說話嗎?”路美臣輕聲問。
電話那頭的女孩沉默了。
路美臣和秦是明靜靜等待著。
過了很久,電話那頭傳來了聲音:“好的。”
約定的時間是周六下午。
那個女孩終究是敏感的,提防一切,拒絕在人多的地方見。
她選擇在一個橋上見麵。
秦是明和路美臣心情很沉重。他們拍片子時,就已經明白,這個世界上發生了很多次這樣的事件。
但他們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受害者。
可憐的女孩,顫顫巍巍地把求生的手伸到了他們麵前。
他們必須要抓住。
路美臣和秦是明知道有很多受害者,他們藏在暗處,現在很難立刻找到一個和女孩搭上話的。
所以他們隻能選擇潘敬。
回家的路上,路美臣歎了口氣:“隻能找敬敬,讓她假裝受過同樣的傷害,和那個女孩溝通,起碼不能讓她輕生。”
“隻是覺得敬敬那麼小年紀,就開始做這些事,是不是不太好。”路美臣有些憂慮。
秦是明臉色嚴肅,過了一會,他摸了摸路美臣的頭:“她比一般孩子堅強的多,相信她。”
怕影響潘敬的正常學習和生活,秦是明在周五放學後才把這件事告訴了她。
潘敬聽完:“沒問題。”
然後他們約定了出發的時間。
潘敬回到家,好好吃了頓晚飯,吃的飽飽的。
然後她按住錢奶奶和隋爺爺,不然他們收拾。
潘敬自己把碗筷和餐桌都整理好。
早早的,她就上床休息了。
躺在床上,潘敬閉上眼睛,開始幻想,自己是一個年幼無知的孩子。
快樂地跑來跑去,然後被和藹可親的男人邀請去看洋娃娃。
在房間裡,和洋娃娃一樣,被褪去衣服······
潘敬一遍又一遍地幻想,不斷地增加細節。
直到,在她的想象中,能看清房間裡窗簾的紋理,也能聽到樓下小孩子遠遠的嬉鬨。
這一夜,潘敬睡得恍恍惚惚。
半睡半醒間,一會兒置身於洋娃娃的房間,一會兒又回到了自己的粉色小屋。
等到第二天早上,天色還昏暗時,潘敬就起床了。
她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
臉色蒼白,眼睛下帶著黑眼圈。
她穿上了灰色的衣服,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然後,潘敬留了張小紙條,就出門了。
她沒有去人多的地方,就坐在小胡同附近的街口,看著行人來來往往。
潘敬很困,但仍然強迫自己去想象。
被強迫,被玷汙。
世界是乾淨的,而自己是黏在上麵的一塊癬。
潘敬上一世演過很多戲。
可憐的角色,猖狂的角色,高傲的角色,溫柔的角色······
這些角色演不好,導演就會喊“卡!”
大家笑嘻嘻的,然後重拍一遍。
等到她成名後,她甚至可以隨心所欲地表演,其他演員和導演都會應和她。
而今天不一樣。
今天也是扮演。
然而對戲的卻不是另一個演員。
那個女孩,是活生生的,真實存在的。
潘敬要把自己塑造成另一個真實的人。
那個人和女孩一樣,掙紮著,卻逃不出絕望。
今天不是演戲,而是兩個靈魂的相互試探和接近。
等到下午,秦是明和路美臣接到潘敬的時候,驚呆了。
“怎麼就這樣了呢。”路美臣抱著潘敬,心疼地問。
現在的潘敬頭發貼著頭皮,很久沒打理的樣子。
唇色和麵色一樣煞白。
路美臣看潘敬嘴巴上起了乾皮,趕緊拿了水來:“喝點水,我去給你買點東西吃。”
潘敬有氣無力:“不要。”
路美臣非常擔心。
秦是明是明白的,他看了一會兒潘敬,深深歎了口氣:“先走吧。”
路美臣和秦是明開著車,向女孩說的位置趕過去。
潘敬蔫蔫地倦縮在後座,眼神無光地看著窗外。
秦是明開車技術太爛,所以是路美臣開車。
車速很快,離目的地越來越近的時候,秦是明喊了一聲:“美臣,停一下!”
路美臣緊急刹車,秦是明從車裡小跑出來,到了旁邊的一家便利店。
然後,他又吧嗒吧嗒地跑了過來,上了車:“走吧。”
路美臣發動汽車,瞥到秦是明手裡緊緊捏了一塊牛奶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