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終於有個年輕的小記者,願意聽她說話。
小記者的奶奶不會說話,所以他學會了一些手語,也因為這個,聽懂了這個婆婆的冤屈。
報道寫了出來,但是被拒絕上刊。
“現在正在大張旗鼓搞重建,”小記者的領導說:“這個是□□,先不要上。”
等多久?
可能一年,也可能很久。
拾荒婆婆沒有等到結局,她年紀大了,熬不動了。
小記者給她送過食物,但是被拒絕了。
老婆婆比劃著說,她知道自己這輩子,過得不好。但是不管再苦再難,都是自己過來的。她自己能過得好好的,不需要幫助。
後來即使病重了,她也沒要過一次飯,拄著拐杖,費力地撿自己的瓶子。
她死在了一個清晨,不遠處的挖掘機在曾經屬於她的地基上,轟隆隆地建設一個城市的美好明天。
她一直都以為是因為自己簽了那張紙,房子才被拆掉的。
她永遠不會知道,是因為房子要拆了,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她的破房子的位置,在她死後,有了很大的商場,人來人往。
但她臨死時,一直惦記的,都是自己那個破破爛爛的家。
酒會上的大人物喝多了酒,講了這個故事。他說自己就是那個小記者,為那個老婆婆收斂遺體後,他就離開了單位。
這是個有良心的人。
但這個故事和酒會的氣氛不是很搭,靜默一會兒,大家又回到了一些和錢和權勢有關的話題。
潘敬也再也沒有見過那個人出現在酒會上。
潘敬記得,那人說,最終,那個報道也沒有刊登。
但是潘敬相信有這個婆婆的存在。
她騎著小破車,撿到了水瓶就收獲了喜悅。
潘敬想去找找她。
顧雋和張紅娟陪著她。
顧雋從家裡推了自行車,三個人慢慢開拓自己的活動範圍。
其實顧雋和張紅娟不太清楚他們是在找什麼,但是敬敬說在找人,那麼就一定能找到那個人。
雖然他們也不明白,為什麼敬敬能知道有這樣一個老婆婆的存在。
潘敬根據記憶中,拾荒婆婆的家將來會成為一個大商場,這一條線索,去尋找。
京市以後的大商場會有很多。
將這些地方挨個找過去,肯定能找到。
隻是一個一個垃圾桶找太不現實,她決定去找廢品站。
站在廢品站麵前,潘敬心裡很複雜。
之前和老王也經常去廢品站啊。
他們進入廢品站,找人問,有沒有見過一個喜歡撿瓶子的拾荒老婆婆。
京市很大,他們去過了自行車能騎過的範圍,接著坐公交車擴大。
很疲憊。
但是這個事情不解決的話,潘敬無法安心做自己的事。
對於善良的人來說,無知是很幸福的事情。而一旦有所直覺,卻不能有作為的話,就會日日不得安寧。
潘敬並不是全知全能,她曾經痛苦過自己不能幫助所有的人擺脫悲慘的命運。隻是後來,她慢慢想開,她隻是個人,並不是神。
但即使隻是個人,也要儘全力。
很多個周末,他們都在尋找,也因此發現了京市的一些很角落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們的城市竟然那麼大。”顧雋說,然後喝了一口水:“並且這些地方很破舊。”
潘敬告訴他:“以後這裡的很多地方,都會被拆掉,重新建設成更新更大的樓房。”
顧雋問:“是不是所有人的破房子,都能拆掉,然後大家一起住上新的大房子?”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張紅娟很明白:“不會的,隻有一些人能夠住上新房子。”
“是因為他們更努力、更優秀嗎?”顧雋問。
“不是。”潘敬說:“隻是因為他們剛好在這裡而已。”
顧雋搖了搖頭:“我不明白。這聽起來不是很公平。”
不公平的事情有很多,但目前都和他們無關。
他們現在要做的,隻是找到一個即將要倒黴的老婆婆。
根據地圖,前方兩公裡處還有一個廢品站,今天問過這一個就可以回家了。
顧雋瞄準不遠處的垃圾桶,把手裡的水瓶,用打籃球的姿勢投了過去。
沒扔進去。
張紅娟皺眉:“顧雋!”
顧雋摸了摸腦袋,走過去,想把水瓶放進垃圾桶。
小車車吱吱的聲音響起來。一個頭發全白的老婆婆騎著小車車帶著笑,開開心心過來了。
顧雋撿起來水瓶,老太太誠懇地看著他,嘴裡“啊”“啊”了幾聲,手指指了指他的水瓶。
顧雋呆住了:“真有啊……”
潘敬鬆了口氣。
找到了。
命運也不總是殘忍的。
看,它這就把老婆婆送到了他們麵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