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婆婆糾結了挺久的。
她很少外出,日常在自己家附近轉來轉去,隻熟悉家附近每一個垃圾桶的位置。
從行政管理劃分來說,她活在京市裡,生活中卻覺得這個城市的一切都非常遙遠。
湖畔公園,她年輕時和老頭去過幾次。
那時候,他們的第二個孩子還健健康康的。
她還記得,湖畔公園公園門口有賣爆米花的,應該是加了糖,吃起來比家附近小賣部的甜。
拾荒婆婆認真思考了好多天。
很久沒有人和她聊聊了,其實是有點寂寞的。
但是隻是為了幾個孩子的一句話,就專門跑那麼遠,去找一個可能有、也可能沒有的老太太,她又覺得有些傻。
拾荒婆婆決心再考慮考慮這件事。
她最近要努力撿瓶子,攢夠錢,給自己的車車加個擋風被。
早上的風太涼了,她覺得膝蓋有些不舒服。
但是,拾荒婆婆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來,那個孩子說的和她一樣的那個老太太。
那個湖畔公園的老太太,是不是也會撿瓶子?
她也是和我一樣,小時候生了病,才不會說話的嗎?
她在湖畔公園裡,有沒有吃過門口的甜爆米花?
就這樣,每天都有新的想法冒出來。
拾荒婆婆的日子越過越煎熬了,她真的很好奇啊。
過了一段時間,她終於做了決定。
從自己的枕頭下,拿出來一個小塑料袋。
塑料袋裡裝著一個布袋荷包。
荷包裡放著她攢了很久的錢。
錢用衛生紙分開包著,厚的那個以後用來買棺材和壽衣,薄的那個是預防著哪天撿不到瓶子了,也能有飯吃。
還有一個不厚不薄的,這是為了給車車買個擋風被。
拾荒婆婆想了想,拿起了薄的那一包錢,收好錢後,她出了門。
過了一會兒,她又跑了回來。
她腿腳不利索,跑的又快,身體便一歪一歪的。
拾荒婆婆又把袋子從枕頭下麵拿了出來,她把薄的那一包放進去,把不厚不薄的那個拿了出來。
她認真鎖了門,好好計劃著:如果沒有遇到那個不會說話的老太太,那就隻花路費,剩下的錢,帶回來。
如果真的遇到了那個不會說話的老太太,那就請她吃公園門口的爆米花。
瓶子總是有的,錢還可以攢,擋風被不急著買。
拾荒婆婆走了好長一段路,在公交站點坐上了公交車。
她不認識路,提前一天請廢品店的老板幫了忙,寫了湖畔公園的地址。
老板經常收她的廢品,很願意幫這個忙,拿了一張紙,把地址寫的清清楚楚。
老板問她:“有老人卡嗎?”
拾荒婆婆有些迷茫。
然後,老板給了她一張公交卡。
拾荒婆婆使勁擺手,還拍了拍褲兜,表示自己不需要。
老板塞到她手裡:“撿的,不花錢。我用不著。”
撿的東西,如果還能用,就要用起來。拾荒婆婆放了心,拿著公交卡就走了。
她沒什麼外出的經曆,不知道公交卡可以充錢,而不用丟掉。
上了公交車,她學著上一個人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把公交卡在機器上貼了一下。
機器“滴”地響了一聲。
拾荒婆婆看了一眼司機的眼色,確定沒問題。然後她把紙條給司機看了一眼,還“啊”了兩聲,表示自己不會說話。
司機認真看了地址:“行,到了該換車的地方,我把你放下來。”
拾荒婆婆終於安心地走了進去。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看她的背影,心裡抱怨著她的孩子不孝順,讓這樣的老人自己出門。
車上人不多,她有些不好意思,找了個人少的位置坐下了。
車越往裡開,上車的人就越多。
拾荒婆婆很少見到這麼多人,她用力低著頭,不敢看周圍。
忽然,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下車吧。”
拾荒婆婆抬頭,是個年輕男孩。
那個男孩穿著很時尚的衣服,他說:“我剛上車的時候,司機說後麵有個婆婆和我一個地方下,讓我幫忙叫你下車。”
拾荒婆婆抬頭,司機扭頭過來,揮了揮手。
拾荒婆婆起身,鞠了個躬,跟著男孩子下車了。
下了車,拾荒婆婆更加拘謹了。
這裡的房子好高啊。地麵都是水泥的,根本沒辦法種莊稼。
要是自己老頭子看到了,肯定不高興,他可喜歡種地了。
男孩子走在她前麵,拾荒婆婆緊緊跟著。
男孩子把她帶到另一個公交站點,告訴她:“待會你就坐下一輛,給司機看湖畔公園的地址就行,他會把你放到另一個公交點,你再轉一趟就到了。”
拾荒婆婆慌忙打手勢,表示感謝。
男孩子皺著眉看她,終於做了決定:“算了,我和你一起吧。帶你轉完這趟公交。”
男孩子不怎麼說話,拾荒婆婆更是不知道做什麼,一老一少在公交站點安靜等著。
下一趟公交來的很快。
男孩先上車,往投幣機裡投了硬幣,然後扭頭說:“我給你付過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