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煙告彆了燕王後,徑自來到了書院最大的院落,百講堂前,那裡比試玩詩文的女學生們正三五成群往外走著,有人臉上光彩照人,也有人失意落寞。
年輕的姑娘們,到底見識少,除了後院裡那一方天地,便是書院這麼巴掌大的地方。平時攀比些裙擺釵黛,攀比些誰家父親位高權重,當然更是會攀比文采詩文。於是這麼一場比試,若是輸了這麼一下,便仿佛低人一截般。
阿煙剛走過來,便被何霏霏拉過去說話。
“今日那個李明悅做出的詩,竟然連山長都誇獎了呢!可是一點不像平日裡的她呢。”
何霏霏實在是有點想不通,平時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素日裡隻會奉迎巴結,在這女子書院不過是最最平庸之流,怎麼今日個竟然驚采絕豔了呢?
阿煙對這小姑娘家家的寫詞作賦的行徑實在是沒有了興趣,不過是些風花雪月罷了,當不得吃當不得喝的,當下隻是笑道:“許是人家平日裡便藏著呢,就是要今日一鳴驚人。”
可是孫雅蔚也蹙著眉,喃喃道:“她今日寫得確實好呢,尤其是那句‘笑之王差,佩玉之儺。淇水悠悠,檜楫鬆舟;駕言出遊,以寫我尤’,可真是看不出竟是出自她手呢!”
阿煙原本是毫無不在意的,聽到這話,頓時一愣,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詫異地問道:“這是她寫的?”
何霏霏見自己的疑惑終於引起了好友的注意,忙道:“可不是麼,你也覺得詭異吧?”
阿煙聽著這個,心中已經有了猜測,當下便回首朝講堂內走去:“我去找山長,看看她今日這詩作全文。”
何霏霏沒想到阿煙竟然是這麼大反應,忙跟過去,一時兩個人去尋了山長,道明了來意。
山長也覺得納罕:“萬沒想到,這李姑娘竟是此等才華,平日裡倒是小看了去。”
說著,便將那詩作找出遞給了阿煙,口中還讚賞道:“雖說這篇文章也有不足之處,可有些句子實在是金玉一般,讓人眼前一亮。可真是世有佳句,妙手偶得!”
阿煙攤開來後,隻草草一過,便已明了。
她深吸了口氣,閉眸片刻,再睜開眼來,已經是冷靜無比。
當下對山長淡笑,誇讚了一番這李明悅後,便告辭而去。
走出書院,是藍庭親自來接的,他等在那裡,見阿煙神思異樣,忙迎上去:“姑娘可是有所不適?”
阿煙依舊笑,不過眸中卻清冷疏遠,仿佛在看著一個望不到邊際的地方。
藍庭微怔,見她這般,忽覺得不知說什麼,隻是擔憂地從旁望著她。
阿煙上了轎子後,半靠在引枕上,想著今日的事情。
今日那幾個句子,是自己上輩子所寫的,當時寫出來後,自己也是沾沾自喜,後來山長見了,讚歎之餘,還曾傳閱眾位女院學生觀摩,是以這李明悅能記得這句子,並不奇怪。
她能寫出來這個,必然是記得上一世的事情了。
沒想到有這般奇遇的並不隻有自己,竟還有這李明悅。
回想之前的種種疑惑,此時阿煙也已經想明白,為何今日她會前去勾搭那齊王,定然是知道齊王日後會榮登大寶,南麵而稱帝,是以她覺得應該早作盤算,提前交結了。
她又想起適才在後山所見的那魁偉挺拔的男子,那樣的男子,將來是要征戰南北的所向披靡的,他的威名將傳遍天下,他的戰績將載入史冊,他是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平西侯,權傾朝野的大將軍。
這樣的一個人,他未來的夫人竟然是一個見風使舵之輩,竟然想著去勾搭他未來效忠的君王
阿煙眸中泛起鄙薄的冷意。
她這個人,彆人對她好一分,她就要對彆人好十分。
她與那平西侯雖然並沒有什麼交情,可是這個人在她最落魄的時候給與一飯之恩,在自己拒絕留在他府中後,又以銀兩衣服相贈。
她欣賞並感激這個男人。
這樣的一個男子,不該擁有那樣一個夫人。
想到這裡,她又皺起了眉頭,想著假如李明悅擁有上一輩子的記憶,那麼為什麼現在目光不是盯著那個即將成為自己夫君的人,而是看著齊王呢?
隻稍一思考,她便想到,或許這李明悅上輩子當侯夫人當得不如意,總覺得當皇後才更好嗎?
想到這個,她越發不喜那李明悅了。
同時也有些擔心起來,這人生際遇實在是難說,若是蕭正峰這一次不是娶的李明悅,那麼他以後的人生會不會就此改變呢?
不過她腦中浮現起那個魁梧英挺氣勢如山的男子,想著這樣的男子,無論是怎麼樣的際遇,最後都注定不會被埋沒,會活出他自己的光彩吧!
隻要那位李明悅不要再勾搭了齊王後,反而去踩自己前世的夫君,那就足夠了。
這一日,重生而來後,她還是第一次開始操心起家人之外一個不過有過一飯之恩的男子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