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一看自家老爺那沉著的臉,便知道自己錯了,忙低下頭,頗沒有底氣地道:“老爺,這原本是妾身的不是。”
顧左相不置可否,繼續看書。
李氏見了,越發怕了,誠惶誠恐地道:“老爺,妾身今日個實在不該對著三姑娘那樣說話,這是妾室不對。”
說著這話,她心裡卻頗為委屈,委屈得眼淚直往下流。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和她一般,作為一個繼母,竟然要時不時看著繼女的臉色行事,不過她依然忍下羞恥,哭著道:
“妾身這就帶著清兒一道,去給三姑娘賠禮道歉。”
顧左相聞言越發冷下臉了。
“李氏,你至今竟不知自己錯在哪裡?實在是無知蠢婦!”
一時任憑他再是淡定,想到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婦人竟然是如此淺薄之輩,不免心寒。
當日自己夫人逝去,他也想過從此後不再娶婦納妾,就此守著,可是當時到底阿煙年幼,他不忍心讓阿煙挑起家中後院的重擔,又怕娶了個高門貴婦心機歹毒,從此欺淩了阿煙去,於是挑來選去,最後選了這李氏。
可這李氏,如今看來,心思也未免太淺薄單蠢。
顧左相皺著眉,耐下心中的厭倦,對這李氏道:
“你自從有了阿清,便總是視阿煙為心腹之患,總怕阿煙去害阿清,其實這正是你愚蠢之處。你看阿煙,其實是視阿清為同胞手足一般看待,她哪裡有什麼其他心思呢?你作為一個母親,不想著另他們姐弟和睦友好,反而處處挑撥,甚至在阿清那裡說些閒言碎語,試問哪裡有你這樣做母親的?若是阿清自小厭煩提防他的姐姐,這對他有何好處?”
李氏聽著這番話,滿麵羞愧,又覺得委屈,囁嚅了半天,卻說不出話來。
顧左相捏了捏眉心,頭疼地道:“你啊,實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的女兒是什麼為人,我再清楚不過,她從來都不是那會去戕害自己姐弟之人。”
李氏眼中流淚,越發委屈,可是她又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默然不語,輕輕點頭。
顧左相最後揮揮手:“今日個你先去歇息吧,我還有事。”
於是李氏隻好自己回房,而這一夜,顧左相根本就睡在書房中了。
甚至於從此後,顧左相看起來不再去李氏房中,都是在書房中歇息。
阿煙聽說這事,不免心裡有幾分歉疚。
其實她明白父親的心思,知道他對母親一往情深,母親離去已經八年,可是每到母親忌日,他總是會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不見人。
隻是她卻也明白,對於父親這樣一個年近五旬的人來說,身邊總是應該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那李氏縱然是有萬般不好,可到底還算細致,這幾年照料父親起居也算用心。
不過父親房中的事兒,也不是她這個做女兒的能插手的。
而李氏這邊,回到房中,卻是趴在錦被中大哭不止,哭得兩肩顫抖。
她本是小吏之女,家中有兄長有弟弟,自打她嫁來了顧府,娘家人一個個都把她當成搖錢樹,今日個說是缺了銀子給新婦買頭飾,明日個則是弟弟想謀個前程求姐姐給姐夫說句話兒。
彆說其他,就是前些日子,她那新弟弟還指望著來顧府當個西席,教阿清讀書呢!
總之一句話,她那沒什麼見識的娘家,是一門心思地抓著她攀附顧家,總以為她嫁給當朝顧左相當夫人,從此後算是掉到了蜜罐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可是誰人知道她心中的苦楚,一嫁進來,這院子裡就有一個顧雲和周姨娘,這也就罷了,那是上不得台麵的,最怕的是這個顧煙,明明是嬌嬌柔柔的性子,整個顧府沒有不忌憚她的,平日裡這顧老爺更是把她當做掌上明珠,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她。
這後娘不好當啊,特彆是她這種沒有娘家依仗的後娘,說起話來就氣短的。
後來好不容易生了個顧清,自己覺得算是給顧家延續了香火,以為從此後母憑子貴,算是有了地位,可事實卻並非如此,中年得子的老爺對於顧清這個孩子,雖則也是喜歡,可總覺得隔著一層,比起那顧煙少了一層親昵。
這些年來,她處處小心謹慎,仔細防備,如今倒好,一朝不小心,竟然因為顧煙而被老爺如此訓斥。
此時的她,羞愧難當又委屈氣憤,隻把個被褥抓得指甲仿佛都要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