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也不熟,不過是見過兩麵罷了,他這個人性子又怪,實在是不知道他是否娶妻。”
阿煙眸中含笑,心中已經隱約有所感覺,並不點破,卻是道:
“多虧你幫著找了這麼一個韓大夫,才讓父親的病情好轉,倒是要好好賞一賞你的。你跟著我這些年,雖說也不曾缺了什麼,可是到底這謝禮不能少。”
說著時,便打開一旁的七寶如意匣子,從中取出一個翡翠貴妃玉鐲,笑道:“這個就給綠綺吧,你好好留著,以後當嫁妝。”
綠綺一看那貴妃玉鐲,卻是微驚,隻因那玉鐲子值什麼銀子,她是知道的。這是當日顧夫人的陪嫁物事,玉鐲通體圓潤,顏色墨綠,流光溢彩,價值不菲,是阿煙的外祖父重金從流浪四方的逯人手中購置的。
阿煙笑著將這玉鐲塞到綠綺手中,淡道:
“咱們年紀尚小,自然不喜這物,戴了之後平白顯得老氣幾分。可是你卻要知道,這個翡翠玉鐲,卻名為善潤,取自上善若水,潤物不爭。當年母親在世時曾說過,佩戴此物,一則能強身健體,二則能修身養性。如今這個,你便拿著吧。”
綠綺怔怔地那沉甸甸的玉鐲子握在手裡,隻覺得那鐲子冰得手涼,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
阿煙見她這樣,越發笑道:
“今日你也累了這麼許久,先回去歇息吧。”
綠綺手裡捏著那貴妃鐲子,慢慢地踏著雪回到自己房中,剛一進門,便見屋子裡有人。外麵又開始飄飄灑灑地下起了雪,屋子裡被照得半明半暗,而就在那半明半暗間,一個人用質疑而冰冷的眸子盯著她看呢。
她唬了一跳,險些將手中的玉鐲子掉在地上,幸好抓緊了,忙放到衣袖裡。
可是屋子裡的那人卻是藍庭,她的親哥哥。藍庭目光落在自家妹子的玉鐲子上,微微挑眉,冷問道:
“你這玉鐲子哪裡來的?”
綠綺低哼一聲,扭身過去,來到茶桌前為自己倒了一杯水,裝作不經意地道:
“姑娘賞的。”
藍庭眸光越發變冷了:“無緣無故,姑娘為何要賞你這個?這個玉鐲子一看便是價值不菲,怕是夫人當年的遺物之一吧?”
綠綺原本心裡邊覺得堵了什麼似的,並不舒坦,如今被哥哥這麼追問,卻是起了逆反心理,倔強性子頓時上來了。
她白了哥哥一眼:“關你什麼事,總之不是我偷的搶的,就是姑娘送的!”
藍庭聽此,冷笑一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袖:
“好,綠綺,我不問這個,如今且隻問你,你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遠房表舅,我怎麼不知道?”
綠綺的謊言被哥哥拆穿,頓時臉紅,扭過臉去,囁嚅著道:
“左右是那個韓大夫把老爺的病治好了,管他是不是咱們的遠房表親呢!”
藍庭眸中泛起一絲無奈,沉重地望著綠綺:
“綠綺,你騙了姑娘。你以為你很聰明,可以騙過姑娘嗎?姑娘隻是不想和你一般見識,也不想去懷疑你什麼罷了!”
他緊緊皺著眉頭,語氣中是滿滿的失望:
“可是你呢,卻利用姑娘的信任,去欺騙她?你難道就不曾想過,為什麼姑娘容忍了王嬤嬤那麼多年,卻忽然有一天將她趕出家門嗎?”
綠綺眸中微動,緊緊攥住手中的鐲子:“為什麼?”
藍庭語氣一頓,冷道:
“因為姑娘對咱們這些人,心裡是有情的。因為有情,所以容忍。可是你每做一件錯事,便是消耗一份感情,便是葬送一份信任。等到哪一天,你把姑娘心中曾經留存的那些感情和信任全都揮霍乾淨,姑娘便再也不會信你,再也不會容你。”
綠綺聽著這話,那握住玉鐲子的手輕輕顫抖起來,不過她咬緊了牙,倔強地道:
“我,我並不是有意的,我也是好意……”
藍庭淡淡挑眉,忽而唇邊扯起一個嘲諷的笑來:
“綠綺,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綠綺臉慢慢地變白,站在那裡,低下頭,怔怔地望著那玉鐲子,半響後,喃喃地道:
“我還是不覺得自己有錯,這也是蕭正峰同意了的,他自己也沒有意見。我不過是隱瞞了姑娘那個韓大夫的事兒,可是她也說過,她不想再看到蕭正峰了,她也說自己和蕭正峰注定無緣。既然這樣,為什麼要讓她知道蕭正峰暗地裡記掛著她呢,這不是讓她徒增煩惱嗎?”
如果說藍庭原本還不知道事情原委,如今聽著妹妹這一番喃喃,也是猜了個*不離十,他敏銳的眸子緊盯著綠綺,終於下了一個結論:
“你戀慕蕭正峰?”
這話是一個問句,可是顯然藍庭已經篤定了這個事實。
而對於綠綺來說,其實在這之前,她一直沒有明白自己這奇怪的心思怎麼了,明明是盼著姑娘能好的,可是看著蕭正峰那麼努力那麼癡情地想對姑娘好,她心裡卻不舒服,仿佛被什麼堵著,堵得人心慌。
如今,藍庭一句話道破了真相,她這個朦朧的少女心,也在那麼一刻瞬間清晰起來。
是了,她是喜歡那個蕭正峰,從那個蕭正峰憨憨地任憑她言語戲弄欺負的時候,她便開始覺得這個男人很好玩,而其後蕭正峰緊緊跟隨在姑娘身邊,她每每喜歡逗著他玩。
她在逗彆人,卻其實漸漸地把自己的心陷入了其中。
而這一切,仿佛就在那個雪夜裡,那個男子忽而將她拽至一旁影壁,在她耳邊那發自胸腔的聲音低低地響起“綠綺姑娘,是我”的時候,在她回首間望著那個眉眼剛硬臉型堅毅的男子,在那銀雪彎月的映襯下染上的那一抹柔情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深陷其中了。
這世間有一個男兒,憨厚踏實,剛正果敢,渾身上下都散發出彪悍強硬的氣息,可以給人那麼強大的存在感和安全感,仿佛隻要伴隨在他身邊,就什麼都不用怕了。他又是那麼癡情不悔,那麼的堅毅無畏,可是這麼好的一個男人,他偏偏愛的不是自己。
綠綺低下頭,咬著唇,淚水一下子從眼眶裡落下來。
她捂著臉,忽然“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藍庭歎了口氣。
他隻有這麼一個妹妹,說他不心疼這個妹妹,是假的。
可是他卻不願意看著她就這麼因為一點男女私情,就這麼誤入歧途,走上欺蒙主子的道路。
他走過去,抬起手,淡聲道:
“去向姑娘坦誠一切,姑娘會原諒你的。”
他頓了頓:
“至於蕭正峰和姑娘之間的事兒,不是你我能插手的,無論姑娘想做什麼樣的決定,她都有權利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