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輕輕淡淡的一個字。
端起茶來輕輕品著,茶是上等的雀舌,每年隻產那麼幾斤,多成了皇宮裡的貢品,蕭正峰也不知怎麼得了幾兩,雖然太過奢侈,不過阿煙喜歡這個味兒。
沈越的目光落在阿煙的手腕上,纖細柔媚的手腕上,豔亮的紅玉鐲和動人的瑪瑙手鏈交互映襯,雪白緋紅間自有一番風流態。
沈越垂眸,掩下眸中的黯淡。
“我知道這次來找你,又冒昧了,不過確實是有事兒想告訴你。”
阿煙輕笑:
“沈大人,有話但說無妨。”
沈越默了片刻,苦笑道:
“蕭正峰這個人確實難纏。”
往世他和那個功成名就大權在握的蕭正峰十年相爭,應該早已知道這個人的本事。這一世自己占儘先機,以著先知的身份俯視著尚且羽翼不豐的蕭正峰,奈何蕭正峰倒像是有備而來,自己倒是大意,就這麼入了他的套,不得不將自己所知道的一部分事實儘數送上以求解脫。
阿煙抬起眼來,盯著沈越的眸子有幾分銳利:
“說吧,你到底對他說了什麼?”
沈越道:“夫人不必擔心,有些事我是絕不能開口說的,無非是北狄大昭之間的一些東向,我儘量模糊說了一些,對他倒是有用。他或許以為我不過是有些先能先知罷了,是不會懷疑到夫人頭上的。”
阿煙笑了:“你太自以為是了,你以為他不會懷疑嗎?”
他那麼敏銳的一個人,枕邊人的心思哪裡能逃得過他的眼睛,不過是寵著自己,不想逼著自己罷了。
沈越微疑:“夫人,那你打算如何?”
阿煙品茶淡道:
“還能如何?他是我的夫君,這輩子的事兒和上輩子沒什麼乾係,上輩子的事兒我不想提,也不想旁人提。”
以後,若是他能就這麼伴著自己一生一世,也許到了白發如霜兩個人相互攙扶著走在夕陽下時,她會對這男人講起上輩子,上輩子那個蹣跚走在街頭的狼狽女人。
隻是如今呢,日子還長著呢,自己才十七歲,他才二十六歲,年紀還輕,將來的事兒誰能說得準呢。
最關鍵的是,阿煙想著,也許這男人上輩子對李明悅是有愧的吧?這種情境下,她怎麼可能去說呢!
沈越沉吟了片刻,忽而道:“看來他對你很好,你嫁給他,過得很好。”
阿煙笑著點了下頭:
“是,我嫁給他,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被男人這麼疼著,才知道什麼都不用操心,滿心依賴著一個男人是什麼滋味。”
垂眸望著花梨木桌紋路的沈越,聽到這話沒有抬頭,垂下的眸子滿是黯淡,隻是終究是笑了下。
“你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連頭都沒有抬的他,語氣有一絲悲涼。
當他這麼說的時候,阿煙忽然有種這個人即將永遠離開的感覺。她眸中微動,抬頭盯著他道:
“沈大人,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做什麼?”
沈越抿唇:
“你是問我被侯府逐出家門的事兒嗎?”
阿煙點頭,捕捉著沈越臉上一絲一毫的波動:
“這實在是不像你做出來的事。”
沈越苦笑一聲:“可是我偏要這麼做。至於理由——”
他抬頭看向阿煙,黑幽幽的眸子沉靜冷然,可是卻又高深莫測,讓人猜不透看不懂:
“我自有我的想法。”
阿煙再是明白這個沈越了,她懂他的倔強,知道自己是問不出來什麼了,當下輕輕地將茶杯放下,手上的紅玉鐲在碰到花梨木桌的時候發出清脆的聲音。
“你來這裡,就為了說這個?”
沈越見她有驅客之意,垂眸道:
“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夫人,也請夫人記在心間。”
“說吧。”對於這個上輩子的侄子,阿煙實在是客氣不起來。
“嬸嬸——”沈越忽而壓低了聲音,以著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喚了阿煙一聲嬸嬸,這個上輩子的稱呼。
他略一停頓,才鄭重地道:
“嬸嬸,我今日說的話,你萬要記住,這關係到蕭正峰的未來前途,可是我不能直接告訴蕭正峰。”
阿煙聽他這麼說,臉色微變,蹙眉道:
“你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