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傷在哪裡?”
阿煙這句話問出去,蕭榮卻隻是低著頭,喃喃地道:“傷,傷在心口那裡……”
聽到這話,看著蕭榮這般神情,阿煙已經預感到了什麼,她手腳涼得仿佛沒有了知覺,不過到底是使勁了握了握拳頭,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先出去看著點,等將軍回到家,小心抬進來。”
待到蕭榮去了,她這邊慌忙進了屋,命丫鬟們開始收拾屋裡,把床上都鋪墊好了,又命人去熬了雞湯等滋補之物,一時又想著等下他人可是抬著進來的,門簾子必然礙事兒,命人早早地將門簾子掛起來。
至於懷裡的天澤和天佑,則是抱到了奶嬤嬤那裡照料著,免得哭哭啼啼的讓他不能安生休息。
正忙碌著間,便見到糯糯圓潤胖乎的人兒站在門前,低頭不知道思量著什麼呢。
“糯糯,你爹受了傷,等會你爹回來,可不要糾纏著他要抱抱。”
糯糯生來活潑愛動,以前最喜歡纏著蕭正峰要騎馬的,還喜歡蕭正峰把她舉得老高再作勢扔下來,如今阿煙怕糯糯不懂事兒攪擾了蕭正峰休息。
糯糯懵懂地點頭,清澈的眸子裡有著擔憂:“娘,我爹他怎麼了?”
阿煙也是怕嚇到孩子,便蹲下來,半哄著她,柔聲道:
“你爹打了大勝仗,不過他受了點傷,等下彆人把他抬回來,咱得好好照料他,明白嗎?”
糯糯似懂非懂,點頭:“明白啊,咱們得給他喝藥,還要給他做好吃的!”
阿煙撫了下糯糯的頭發,看著她乖巧的小模樣,心裡真是湧起無限的感動,想著這孩子平時調皮得緊,可自從自己生了兩個弟弟後,竟憑空懂事了許多,倒像是個懂事的小女娃了。要不人說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呢。
當下她抱了抱這軟糯的小身子,柔聲道:“糯糯乖,咱們等著你爹回來。”
正說著話間,蕭正峰那邊已經被人抬著進屋了。這一次動靜挺大的,不光是大伯母大伯父都來了,就連腿腳日漸不靈活的老祖宗也跟著過來,一個個都是擔憂歎息的。老祖宗那邊更是老眼昏花抹淚不止。
人多,阿煙也看不真切,待在一群人的招呼下前後擁簇著抬進了屋,放在了床上,阿煙陪著老祖宗守在旁邊,這才看清楚。
蕭正峰的頭發根那裡尚且摻雜著一點血跡,也不知道是那裡受傷了還是沒洗乾淨。整張臉蠟黃,應是失了不少血,比起出門前也削瘦得厲害,一個高挺的鼻子越發顯得突兀。胡子這些日子應該是有人幫著打理,不過顯然是個男人家在打理,是以下巴的胡子根參差不齊的很是雜亂。
有大夫也跟著進門了,幫著把脈了後,說是沒什麼大礙的,要小心護理,可千萬不能再崩了傷口,要不然就好不利索了,接著又叮囑了許多許多的事兒,如何護理,要每日按時換藥等等。
阿煙睜著眼睛,努力地去聽去記,把一切細節都記下來。再一群親人殷切的目光中,點頭再點頭。
恍惚中看到了角落裡的糯糯,糯糯圓睜著晶亮的大眼睛,望著躺在床上的那個父親。
一時阿煙忽然有些想哭,糯糯雖然生得比尋常孩子聰明早慧,懂事也早,可到底太小,才兩周歲多些的孩子,她看著平時威武強大的父親就這麼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該是什麼感覺,是不是害怕?
想著這個的時候,她就過去,握住了糯糯的手,將她抱在了床邊,讓她摸了摸蕭正峰的手,柔聲道:“你爹沒什麼事兒,養幾日就好了。”
糯糯使勁地點頭,點得特彆用力:“我爹吃了藥就能好了!”
好半響後,人們也都散了,阿煙謹記著大夫的囑咐,記掛著晚上的時候該給他換藥,現在卻是不用的,現在讓他先睡會兒,等下也許會醒了,醒了再給他喝熬好的雞湯。
老祖宗她們在叮囑一番後也都離開了,阿煙摟著糯糯坐在床邊,怔怔地凝視著那個麵孔剛硬堅毅的男人。
如今的他,就是上輩子那個平西侯了,幾乎分毫不差了。
再過一年,他就是而立之年了,而立之年的他,足夠成熟穩重,隱隱已有大權在握的架勢,人間的富貴在他手底下流淌,不過是那翻手之間的事兒。
他想要什麼不能有呢。
阿煙怔怔望著那熟悉的麵孔,恍惚中又有些陌生,一會兒覺得他是這輩子最親最近的夫君,疼自己愛自己視如性命的男人,一會兒又覺得他是上輩子那個遙遠的平西侯,是彆人的夫君,是和自己永遠無法交叉的陌路人。
抬起手來,憐惜地撫摸過他那沾染可血絲的黑發,阿煙心中就如同毒蟲啃食一般。
就在這個時候,蕭正峰醒了,眉眼動了下,痛苦地皺緊了眉,乾澀的喉嚨裡發出破碎的囈語,像是極為難受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