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洑溪根據昔日第五言福茅屋中的線索,抽絲剝繭,查出了第五言福的來曆,並且將矛頭指向了蕭正峰。沈越大喜之下,意欲以此攻擊蕭正峰,可是誰知道,成洑溪矛頭一轉,反而查出,殺顧煙者為大越人的劍,可是持劍人卻是一個西蠻人,最後為查真相,和蕭正峰合作,大膽推論,布下陷阱,反而驗證了真凶乃是出自駙馬府。
當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個殺死顧煙的凶手竟然是當朝公主阿媹時,所有的人都是震驚的,最不能接受的也許是這個沈越了。
阿媹公主進宮後自殺,沈越亦服毒自殺。當今皇後悲痛之下,染病身亡。
然而這件事情還沒有了結,阿媹公主為何能請西蠻殺手,又是何人牽針引線?至此,成洑溪再次查出一個幾乎讓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的秘密,那個南鑼郡主竟然是假的,假冒的。
真正的南鑼郡主,早在多年前已經死在了北狄王庭外,死在了北狄人的追殺中。她臨死都在試圖逃出北狄王庭,回到她父親魂牽夢縈的地方。
皇上在經曆了親愛的女兒自殺,以及相伴多年的皇後病逝這等變故後,又乍然聽說自己疼寵了多少年的表妹,竟然是個身份低下的軍妓,而自己真正的表妹早已經命喪黃泉,此時本就傷痛在身的他經受不住這個打擊,就此駕崩而去。
皇上駕崩,燕京城大亂,又恰逢外敵作亂,諸王爭位,蕭正峰根本難以抽身。
等到他終於可以得了一個空閒,前去顧煙墳前燒掉那些信函的時候,他已經不是什麼平西侯了。
身後跟隨了不知道多少侍衛,恭敬地跪在那裡。
他成為了那個篡朝謀國的賊臣,另立國號,登上帝位,俯首天下。
他讓眾多侍衛停駐在遠處,自己踏入這一片芬芳滿地的陵墓,來到了那個墓碑前。
墓碑上雕刻著幾個黑色的字,蒼勁有力:顧煙之墓。
這幾個字是他親手寫的。
她這一生,前麵不需要什麼稱號,隻這四個字足矣。
撩起黃袍,他半蹲在她的墳頭前,拿出那疊發黃的信函,一封封地拆開,慢慢讀給她聽。
“嬸嬸,越兒終究違背了嬸嬸的意願,心中實在有愧,幾無顏麵對嬸嬸。臨行之時,嬸嬸臥榻朝裡,根本不看我一眼,我心中猶如刀割一般……”
“嬸嬸,我知你恨我貪圖榮華,可是你終究年輕,為何要埋沒於市井之間,我又怎忍心讓你受這一世困苦,我心裡盼著你能重享那錦繡繁華,我盼著能重回燕京城,爬到高位。你身子不好,我一直知道,每每夜裡,我貼牆聽去,隻聽到你的咳聲幾乎整夜不能停,我總覺得你或許並沒有那許多時候來等我飛黃騰達。此時此刻,我除了不擇手段,又能如何?”
“嬸嬸,我終究是娶了她,昔年我就知她心裡有我,不曾想這些年竟一直不曾忘我。我心裡不喜這驕縱女子,可是依然娶她,依然對她好。我每每心中對她感到歉疚,可是轉念一想,不過各取所需罷了,便又覺心安理得。”
“嬸嬸,我每每想拋下一切,親自去找你,可是如今天子器重,委以重任,我事務繁忙竟不得脫身,她從旁勸我,讓我大事為重,我一時竟抽不開身,我此時恨不得跪在你麵前,求你原諒我種種錯處,嬸嬸一向視我為至親,想來定能原諒我……”
“嬸嬸,我孤身一人在這燕京城中,夜裡時每每感到孤苦無依,想起昔年在鄉下情景,想起嬸嬸不知所蹤,心中又覺萬分苦澀大,擔憂不已,每每輾轉反側而不能眠……”
“嬸嬸,我派人去接你,卻為何一直不曾找到你。如今災荒之年,你離開了家中,又能去哪裡?我派出所有的人手去找你,可是這天下如此之大,你到底在哪裡?”
“嬸嬸,今日是除夕,外麵還下著雪呢。我站在二門這裡,看著外麵的雪就那麼靜靜地飄下,周圍萬籟俱寂,我恍惚中仿佛聽到你的聲音,可惜待我側耳去聽時,卻發現一切不過是幻覺罷了,我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大門前,外麵隻有漫天飛雪在飄揚,還有那個王婆子在那裡張望,哪裡有你。小廝們一個個跺著腳,揣著手,我卻想起咱們以前過年的事了……”
……
他一封一封地讀完了,讀一封燒一封。
到了最後一封的時候,他發現這一封和其他不同。
其他都是陳年發黃的紙張,最後一封信函卻是新的。
“嬸嬸,十年了,我從來沒有給你留下過隻字片語。隻因我曾發誓,不為你報仇雪恨,不敢下黃泉去見你。嬸嬸,你可知道,你曾經細心照料的那個少年,如今已經是兩鬢成霜。我往日總想著,我會為你報仇雪恨的,會將那個蕭正峰碎屍萬段,會讓他身敗名裂,然而我現在卻不知,這十年光陰裡,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此時此刻,越兒無顏見你,更無話可說,隻有一句,我總是要為你報仇雪恨的。嬸嬸,我恨她入骨,她隻以為一死便能償還她的罪孽,可是我卻依舊是恨。生生世世,我要去追她,要讓她不得安生!”
蕭正峰骨節分明的大手捏著那信函,看了好久後,終於放到了火堆中。
薄脆的紙頁遇到了燃燒著的火苗,很快被舔舐,化為灰燼。
蕭正峰抬起頭來,默默地凝視著那個他親手立下的墓碑。
春光明媚,草長鶯飛,大理石的墓碑無聲地佇立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