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太子春平君出逃至魏國的消息, 終於送到了趙王手上。
朝堂中,趙王手捧竹簡,臉色黑的相當難看。
“出逃至魏國?”
滿屋子的文臣武將, 一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喘。
趙王氣的肺都要炸了!
好端端的太子, 在彆國做人質,僅僅是因為聽說了兄弟要戕害自己的謠言,就心生畏懼,棄責任於不顧, 如同縮頭烏龜一般, 逃到彆的國家去?
這事說出去, 可不止是丟王室臉麵這麼簡單。
萬一那不講道理的秦王責備過來, 說趙國質子輕慢秦國, 不把他們放在眼裡怎麼辦?就此開戰都是名正言順!
再說, 太子的職責可不止是做人質,他還是趙國的儲君。
下一任趙王, 跑去魏國了, 這又是什麼意思?
趙王越想越氣,氣到極點, 直接把手中的竹簡丟了出去。
“好個出逃至魏國!”
他咬牙切齒地擠出這麼一句話:“跑了就彆想再回來,這太子不要也罷!來人, 傳下去, 從今天起,削了春平侯的爵位,貶為庶民,不許他再踏入趙國境內半步!”
此話一出,趙廷皆驚。
這就是要廢了太子的意思啊!
之前還不敢大聲喘氣的群臣,紛紛出言, 一時間,朝堂猶如菜市場般紛亂。
“王上,王上不可!”
“其中責任,也不全怪太子,王上不能如此武斷呀!”
“請王上三思!”
然而趙王卻是打定了主意,他直接站起來,一拂衣袖,甚至不搭理群臣,轉身離去。
…………
……
聽到這則消息,剛剛吐血不久的平原君,硬生生是忽略了數名醫師的勸阻,強忍著頭痛,更換衣衫,直奔王宮。
一見到趙王,平原君直奔正題:“王上,不可廢太子!”
趙王:“……”
仍然氣在頭上的趙王,看到平原君抱病而來,臉色多少緩和了些。
他揮了揮手,侍從知趣退下,待到寢宮隻剩下二人之後,趙王才冷著一張臉:“叔父不必多言,我已經下定了決心。”
平原君深深地吸了口氣。
吐血之後,他就覺得時常發作的頭痛越演越烈,甚至還出現了反胃與視線模糊的症狀。
但關鍵時刻,平原君可沒法靜養。
“太子……太子他隻是聽信了謠言。”平原君勸道:“慌亂之下,做了錯誤的選擇,王上至少應給太子一個當麵辯駁與解釋的機會。”
“哼。”
若是不這麼說,趙王還能勉強平靜相待,一想到謠言,他絲毫不掩飾臉上的厭惡之色:“那種低劣的言論,連三歲的娃娃都知道不可能是真的!偃兒今年才十四歲,他怎麼可能做出刺殺兄長的事情來?”
越是仔細想,趙王就覺得太子的所作所為越來越不能原諒。
“一不顧及大局,如此逃脫,萬一秦國責難,他擔得起責任?二則多疑敏感,如果之後他當了趙王,我倒是怕他會做出戕害兄弟的事情來!就憑這個,他也不配當太子!”
平原君忍不住揉了揉劇烈疼痛的額角。
趙王這番話,明晃晃的偏心到天邊了。換做其他臣子,恐怕是不敢逆著趙王的意思說。
但平原君身為當今趙王的叔父,他身體不適,也沒那個心情和餘力去組織語言。
“王上。”平原君深吸一口氣:“敢問王上,難道公子偃他就配當太子嗎?”
“……”
趙王沉默了一下。
二人心知肚明,這樣的沉默並不意味趙王啞口無言,而是平原君說中了他的心事。
平原君重重地歎了口氣。
哪怕是秦國連打趙國多年,從長平之戰到邯鄲之戰熬過來時,平原君都沒有感到如此疲累過。
早年平原君年幼之時,趙國王室就經曆過一次沙丘宮變。昔日的武靈王,也就是平原君的父親,是為他的兄長活活餓死的。
平原君不怕外敵入侵,不怕匈奴鐵騎,他怕的就是起內訌。
“王上的意思,臣曉得。”他緩緩開口。
趙王愕然抬頭:“叔父——”
平日二人單獨相處,平原君從來不會在趙王麵前自稱為“臣”。
然而平原君隻是搖了搖頭,繼續說了下去。
“臣曉得比起太子,王上更喜歡公子偃。”平原君語氣沉重:“當父親的,寵愛小兒子很正常。可是王上為一國之君,你偏愛公子偃,把公子偃留在身邊,任他性子跋扈、在邯鄲為非作歹。而春平侯身為太子,卻被送去鹹陽當人質,連個體己的仆從都不曾派去,換做王上是太子,王上又會怎麼想?”
當邯鄲城內謠言四起的時候,平原君就隱約覺得要壞事。
他下了命令,把城內的謠言壓了下去。但傳去鹹陽的,平原君就是手再長也管不著。
為此,平原君都有些後悔當時一時氣急,直接到驛館訓斥公子偃了。
若非事後私下處理,謠言可能還不會鬨這麼大。
“王上,太子或許性格剛硬、不懂變通,因而也不會討長輩、臣工喜歡。但他為國質秦,於趙有功,且之前從未犯過什麼錯。”
平原君也是個急脾氣,今日真的是耐下性子來詳細解釋:“儲君常年不在身邊,本就是件很敏感的事情,太子自己怎麼想、朝臣怎麼想,甚至是其他公子怎麼想,不還是看王上的態度麼?”
趙王:“我又沒有虧待太子。”
平原君:“可是全邯鄲人都清楚,比起太子,王上更為偏袒公子偃!若非王上作為讓太子心生危機,太子又怎會因為區區謠言而出逃?”
趙王好不容易平靜一些的火氣,聽了這話重新翻湧上來。
他吹胡子瞪眼:“他奪路而逃,倒成我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