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趙維楨完全沒想這麼多!
見秦王有惑,她乾脆誠實回應:“……妾倒是沒想這麼多,隻是覺得政公子初來鹹陽,怕是沒什麼朋友,想為他找幾個合適的玩伴罷了。”
特彆是離開邯鄲時,小嬴政剛與燕丹話彆。
做什麼能衝淡與朋友分彆的悲愁呢?當然是交多多的新朋友,抓緊融入環境啦。
聽到趙維楨這麼說,特彆是為了嬴政著想,秦王很是滿意。
七旬的老秦王,笑起來仍然像是孩童般肆意:“好,好!我說政兒歸來後,為何左一個孟隗夫人、右一個孟隗夫人,聽得寡人心中酸溜溜。原來是師徒連心,相互掛念呢。”
趙維楨:“王上哪兒的話,我看政兒還是和您親切些。”
提及寶貝太孫孫,秦王稷那叫一個高興。
“孟隗夫人有大才能,願意教我秦國的學童,寡人高興還來不及呢。夫人大可以拿著我的命令去挑選孩童收徒,誰家不願意,你就過來找我告狀。”秦王說完,扭頭看向太子安國君:“華陽宮可有空餘的地方,供孟隗夫人授課?”
安國君頷首:“地方有的是,孟隗夫人若是願意,隨時可來華陽宮授課。”
趙維楨聞言一凜。
華陽宮,那可是太子的行宮!
在太子的行宮授課,這豈不是……由秦王承認的官學了?
趙維楨震驚之餘,也覺得一股壓力來到自己肩頭。
她就真的是想為小嬴政找幾名玩伴而已!
但秦王可不這麼想。
他還挺滿意這個安排呢!
孟隗開口回絕,秦王不覺得冒犯,反而還覺得這年輕婦人對他的脾氣。
依照孟隗夫人的才能,若為男子,入朝為官定無人異議。但她為女子,曆朝曆代並無先例,這要和群臣掰扯起來,其中牽連太多,麻煩的很。
可要是不賞,也不行。
堂堂一個國,連個賞賜都給不出去,說出去實在是不好聽。
明明有為官的才能,卻不能為官。有賢能之人用不上,秦王心底也是著急。
而趙維楨隨口一提,剛好給了他解決的辦法。
無法入朝為官,那退一步去辦學為師,總是可以的吧?
特彆是趙維楨嫁給呂不韋之前,本就為稷下學宮的大能之妻。她助夫君幫忙教學的事情,在齊國人儘皆知。
這就相當於有教學經驗,秦王吩咐下去,也有底氣。
越想越覺得合適。
秦王肯定下來:“柱兒,這事就交給子楚協辦。回頭讓子楚把適齡的學童整理出名姓,好叫孟隗夫人挑選。”
“是。”安國君領命。
“……妾謝王上恩賜。”趙維楨還能說什麼?
國君定下來的事情,她也不能說做不了。
而且……
不就是帶小孩嗎!
教小嬴政一個也是教,之前燕丹也不是沒帶過。而且秦王都說了,是讓趙維楨自己挑選學生,她完全可以專挑聽話聰明的,教起來也省心。
終於把賞賜送了出去,秦王稷心滿意足:“孟隗夫人願意授課,是他們的幸事,不過——”
“王上請吩咐。”
“對待其他學童,孟隗夫人也得耐下心來才是,指導為主、訓誡為輔。”
嗯?
趙維楨心底打了個問號,不禁瘋狂反思起來:是小嬴政說她平時凶了?
不可能啊!趙維楨向來都是把嬴政和蒙毅當成同齡人看,不至於被抱怨凶神惡煞吧。
秦王又歎了口氣:“不止是辦學,家中亦是啊,夫人!不韋先生愛妻深切,夫人理應回以尊敬才是。”
趙維楨:“……”
秦王:“先生到底是秦國公子的先生,家中婆娘要是太悍,說出去也不好聽。”
趙維楨:“…………妾曉得了。”
…………
……
等走出主殿,呂不韋隻覺得自己驚了一身冷汗。
他知道維楨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沒想到她的膽子能大到張口就撅秦王的話。
更是沒想到……
呂不韋抬眼看向身畔的趙維楨。
四年前,呂不韋對趙維楨的印象隻有“年輕”一詞。入門時她才不過十七歲,稚嫩二字恨不得直接寫在了臉上。四年之後,她也不過二十一歲,娟秀窈窕、端莊清麗,即使盤上婦人發髻,也仍然是一副朝氣蓬勃的模樣。
看著她如此年輕,卻心比天高。
呂不韋想入秦廷為臣,她也想!
不止是想,還敢站在秦王麵前據理力爭,甚至還真叫她爭來了機會。
秦王授意辦官學,這是多少名士都沒有的待遇啊!
不難想象,十年之後,秦廷裡得有多少臣工尊她一句先生。
呂不韋心驚的同時,又不免對趙維楨生出幾分敬佩來。
“夫人真是好膽量。”他停下步伐,親切開口:“剛在王上麵前,把我可嚇了一跳。換做是不韋,不韋是萬萬沒有這個勇氣向秦王討價還價的。”
他的本意是稱讚趙維楨——誰還能和好話過不去不是?
但趙維楨偏偏就不為所動。
自家賢妻繃著那一張好看的臉,冷笑幾聲:“我看你膽子大得很。”
呂不韋:?
趙維楨:“家中婆娘太悍?你在鹹陽還編排了我什麼?”
呂不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