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太醫把脈後的結論跟院首差不多,皇帝鬱結在心,硬生生撐了半個月守靈,身體受不住這才倒下的。
後妃和阿哥們極為擔憂,守在外邊等著皇帝醒來。
院首針灸之後,皇帝終於慢慢蘇醒,看著滿屋子的太醫漸漸清醒過來。
他輕輕抬手,示意外邊等著的人可以散了。
隻叫了幾個重臣和四阿哥進來,皇帝就吩咐道:“朕暫時無法理朝政,早朝不開,送上來的折子交給四阿哥和幾位重臣輪流批閱。若是無法決定,老四做主就是了。”
幾位重臣聽得出皇帝是打算放權給四阿哥了,不由麵麵相覷。
四阿哥滿臉擔心看著皇帝:“皇阿瑪,兒臣……”
皇帝有些累了,看了他一眼道:“老四之前處置得不錯,不會有什麼問題。實在處置不了,那就過來問朕。”
他疲倦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院首的意思也是皇帝如今無法勞累,得細細調理休息才行。
廚房送來好克化的白粥,皇帝勉強吃了幾口,喝了湯藥後就沉沉睡了過去。
四阿哥出去後,幾位重臣跟他行禮,他沉吟道:“那就在偏殿處置折子,緊要的先處置好,不緊要的暫時放著。”
畢竟這段時間因為皇太後去世,皇帝無心處理折子,已經堆積如山了。
四阿哥有些擔心皇帝,在偏殿處置折子的話,時不時還能過去看兩眼才能放下心來。
幾個重臣自然沒有異議,他們就在偏殿把折子分了輕重緩急開始看了起來。
這一看就是半天,中途有禦膳房送素菜來,他們幾個也是胡亂吃了幾口繼續看折子。
吃完飯,四阿哥去隔壁看了看,皇帝還沉沉睡著,李德全的意思是他中途就沒醒過。
院首說是湯藥裡有安神的藥材,皇帝如今最重要就是多睡來休息。
四阿哥看了一眼,又去隔壁繼續看折子,直到宮門快要落鎖,他才請幾個重臣回去,自己卻打算繼續留在宮裡。
他都留下,幾個大臣哪裡好意思走,紛紛表示儘快處置好才是。
四阿哥笑著點點頭,派人去大臣家裡說一聲,免得他們家眷擔心,另外也派人去跟四福晉等人說說。
因為皇太後突然去世,當晚四阿哥就派蘇培盛過來圓明園,讓她們收拾好東西連夜搬回了雍親王府。
耿奕沒想到會因為這樣的緣故回到京城,匆忙收拾好,倉促中搬回了雍親王府。
收拾出的籠箱看著不多,卻幾乎塞滿了整個院子。
在圓明園住得太寬敞,忽然回來耿奕還有些不習慣。
彆說她,就連弘晝都有些不習慣。
他在院子裡溜達一圈,轉眼就回來原處,還有點懵圈,發現自己的房間也小了許多。
不過孩子的適應能力也挺好的,沒兩天就習慣了,估計還覺得房間小的話,自己就不用走那麼多步也挺好的。
四阿哥在宮裡勤奮看折子,一直沒有回來。
斷斷續續有消息從宮裡傳來,比如皇帝睡了足足一天一夜才醒來,吃了點東西後精神頭好多了,還能跟四阿哥討論一下政事。
比如宮裡宮外都掛滿了白幡,百姓暫停嫁娶,茹素守孝等等。
雍親王府裡也是如此,廚房已經被交代葷菜都收拾掉了,每天隻能吃素菜。
不過孩子們正長身體,在府裡也沒外人在,懷恪和幾個小阿哥們私下能吃到肉末和雞蛋,其他人就沒有這個待遇了。
耿奕吃著素菜其實也適應良好,畢竟馬廚子能把素菜做出花樣來。
就是皇太後去世,他們得守孝一年,茹素也得一年才是。
也不能隨意出去遊玩,更不能在家裡作樂,連一點絲竹之聲都不能有。
弘晝喜歡的模型都被收了起來,他小臉上全是困惑,耿奕就隻能一遍遍說。
孩子太小,不能理解守孝兩個字,不過也明白自己暫時不能玩模型了。
鮮豔的衣服鞋子首飾都換下了,隻能穿著素色。
連脂粉都不能上,耿奕洗臉後就隻上點雪玉膏,其餘的一點都不必上了,首飾也不怎麼戴。反正如今誰也不會上門來,她們也是不能出門做客的,都不見人,折騰什麼呢!
之前四阿哥要在宮裡守靈哭靈,還得幫著皇帝處理折子,耿奕擔心他這個工作狂是不是直接就忙得不吃不喝了。
四福晉也是擔心,可惜她們如今都不能隨意進宮去。
如今隻能茹素,連湯水都不能送,最多蘇培盛回來取四阿哥換洗衣服的時候能問一問。
蘇培盛隻說四阿哥什麼都好,就是有點疲倦罷了。
宮裡有參茶伺候,四阿哥和幾個大臣幾乎是吃睡都在側殿。
看折子累了就瞌睡一會,醒來繼續看,中途再吃點東西什麼的。
大臣是累得慌,四阿哥也是如此。
好說歹說在半個月內終於把大部分的折子看完了,緊急處理的也已經發出去,不能處置的跟皇帝商議後亦解決了。
雖然有替換的衣服,能擦身卻不能洗澡,彆說幾個大臣,四阿哥都有點受不住。
處置完最後一本折子,四阿哥伸手揉了揉額角,有些臣子寫得花裡花哨,全是叩問請安的折子,沒什麼用處,卻也不能不看。
畢竟這些請安折子也能看出一點端倪來,卻要仔細看才行。
四阿哥抬頭請幾位大臣出宮回去休息,自己也起身打算跟皇帝說一聲也出宮恢複歇息去了。
蘇培盛這時候匆忙進來,在他耳邊低聲道:“四福晉急急讓人請太醫過府,說是弘輝阿哥可能有些不妥。”
四阿哥聽得眼睛睜大,深吸了一口氣後快步去隔壁給皇帝請安,神色恢複如常,隻道折子已經處置完畢,暫時回去雍親王府歇息雲雲。
皇帝正喝著參湯,聽了之後就點頭道:“老四辛苦了,休息幾天再回來吧。”
他喝完湯有些昏昏欲睡,四阿哥扶著皇帝重新躺下,看皇帝閉上眼睡著後,這才輕手輕腳退了出去,腳步一個勁加快,蘇培盛險些得跑起來才追得上。
四阿哥低聲問道:“太醫已經請過去了?”
蘇培盛也跟著壓低聲音道:“是,馬車剛已經出宮了。”
耿奕也沒料到,今兒依舊在府裡無所事事,就讓幾個小阿哥碰碰頭說說話。
弘輝如今不用上堂,也沒有功課,還會每天讀書寫大字,但是空閒的時間會多一些,今兒就過來跟幾個弟弟一起玩兒。
耿奕抬起頭見弘輝進來笑著行禮,紅光難得再次出現,猶如流水一樣刷的從弘輝頭頂落下,籠罩了他整個身體。
紅光出現得快,消失得也快,隻是顏色比平日還要紅得多。
耿奕立刻細細盯著弘輝的小臉,他兩腮的地方微微發紅。
因為天熱的關係,他一路過來,如果臉頰被曬紅也不意外,然而今兒外邊並沒有太陽,而且弘輝的額頭沒有汗,證明身上並不熱,臉卻紅了,尤其左腮比右腮要紅得多。
左腮代表肝經,右腮是肺經。
弘輝的目光也不如平日靈動,微微有些發直,不仔細看卻是察覺不了。
眼睛也歸肝經,證明他肝經受損,這也是肝經受邪風入體的征兆。
耿奕擔心自己看錯了,見弘輝進來後落座,喝著熱茶微微皺眉,讓丫鬟換了冷茶,跟四福晉說是感覺有些熱。
然而弘輝依舊沒有出汗,按理說從外頭進來熱的話,喝水後自然而然就會發汗。
等了足足一刻鐘,弘輝的額頭依舊光潔沒有一點汗水出現。
耿奕的目光很隱晦,哪怕紅光出現了,但是卻沒有提示,她打算看清楚再說。
四福晉十分敏銳,察覺到耿奕的視線一直追隨在弘輝身上。
耿奕之前發現過那麼多事,四福晉心裡不由咯噔一跳。
她借口要去裡頭說說梨膏糖的買賣,弘輝知道這事是四福晉和耿奕一起合作做的,也沒多想,更沒打算去聽。
四福晉進去後小聲問道:“妹妹剛才一直盯著弘輝,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耿奕對上四福晉擔憂的神色,斟酌著道:“我也看不準,隻覺得弘輝可能是肝邪入體。”
這話聽得四福晉臉色都有點白了,聲音壓得更低了:“那弘輝是不是……”
耿奕連忙答道:“姐姐莫慌,先派人去宮裡請太醫過來。”
肝邪入體,人就容易抽搐打擺子。
午時還是肝經最弱的時候,耿奕猜測弘輝很可能午時的時候就會抽搐,提早請太醫過來才好。
四福晉二話不說就讓人拿上帖子去宮裡請太醫,弘輝是她的心肝,絕不能有任何事。
耿奕看四福晉嚇得人都開始哆嗦了,急忙安撫道:“姐姐莫要擔心,太醫來得早些,弘輝不會有事的。”
四福晉點點頭,她對著鏡子深吸了幾口氣,又用手拍了拍臉頰顯出幾分紅潤來,這才若無其事出去了。
聽說弘輝不到午時暫時不會如何,四福晉勉強放下一點心,隻盼著太醫能儘快過來。
雍親王府的馬夫瘋狂揮舞馬鞭,馬車跑得飛快,太醫差點給顛暈了,下車的時候險些沒能站穩。
不等太醫站穩,已經有兩個高大的侍衛扶著他進去。
說是扶,基本上就是架著了。
太醫前腳剛進二門被侍衛放下,後腳四阿哥已經快馬加鞭趕了回來,直接翻身下馬,大步進了去。
四阿哥進去看見坐在位子上還好好的弘輝,眼底露出驚訝和疑惑的神色來。
不過他相信四福晉不會在這種事上開玩笑,隻請太醫給弘輝把脈。
太醫來之前還以為弘輝有多緊急,一路馬車飛馳,進來後弘輝好好坐著,他一臉懵圈:就這?
隻是太醫收斂神色,趕緊上前就要把脈。
弘輝卻突然臉色一變,整個人仰後倒下。
四阿哥眼明手快接住了弘輝,發現他在懷裡開始抽搐個不停,頓時臉色也變了。
太醫飛快伸手給弘輝把脈,麵色驚訝道:“脈象緊促,脾氣虛肝火盛,需要瀉心肝補腎之藥。”
他飛快寫下藥方,蘇培盛一路小跑讓人抓藥,然後他親自煎藥。
弘輝在四阿哥懷裡抽搐得越發厲害,太醫也是一籌莫展。
他抽得太厲害,用銀針的話就不好對上穴位,刺錯地方就無效了,隻能讓四阿哥和四福晉把弘輝按住。
又讓人塞了帕子在弘輝嘴裡,免得他咬著舌頭。
耿奕看著弘輝心疼,太醫居然就等著送湯藥來,束手無策,她就有點憋不住了,對四阿哥道:“爺,我來試試,叫弘輝能稍微好一點。”
太醫急忙問道:“不知道側福晉打算怎麼做?”
耿奕就飛快解釋道:“大腿內側有三條經絡,肝經、腎經和脾經,在肝經上推一推能讓弘輝的抽搐稍微好一點。”
太醫點點頭,對四阿哥道:“確實是個緩解的法子。”
他想說可能作用不會太大,所以自己剛才沒用。
四阿哥已經對耿奕點頭道:“你先來試試,肝經在哪裡?”
耿奕就答道:“在中間。”
她先把弘輝的左腿曲折平放,右腿向前伸直,先推右腿,從大腿一直推到膝蓋,再回去繼續推。
足足推了四五十遍,耿奕額頭滿是汗,弘輝的抽搐漸漸真的好一些,沒抽得那麼厲害了。
耿奕換了一條腿,然後繼續用力推。
等左腿推完,弘輝的抽搐更是輕了一些。
四福晉鬆口氣,那邊蘇培盛已經煎好藥送了過來。
四阿哥接過藥碗,感覺碗底的溫度正好,就給弘輝喂了進去。
幸好弘輝已經不怎麼抽搐,不然這湯藥恐怕要灑許多出來。
蘇培盛也擔心湯藥會灑,所以特地讓小太監幫著多煮了兩爐,如今瞧著弘輝的抽搐好多了,他才鬆口氣,看來另外兩爐的湯藥暫時用不上了。
耿奕推完後,兩條胳膊酸疼得不行,人也徹底沒力氣,直接坐在地上都起不來,累得快虛脫了。
胡嬤嬤在後頭扶著她,不然耿奕能直接躺下去。
原本胡嬤嬤想代替耿奕去推,畢竟她力氣要大一些。
不過耿奕覺得胡嬤嬤對經脈不如自己熟悉,三條經絡很近,一不留神就可能推到腎經和脾經上,還不如她親自來。
喝完湯藥的弘輝徹底不抽搐,麵色也緩和了一些。
太醫把脈後也稍稍鬆口氣道:“弘輝阿哥已經緩下來了,隻是湯藥一天得喝三次,早中晚一次。要是今天能醒來,三天後就能好起來。”
四福晉跌坐在地上也是渾身沒力氣,久久沒能起來。
廖嬤嬤扶了兩次沒能把四福晉扶起來,玲瓏連忙上去幫把手,勉強把四福晉扶到椅子坐下。
她剛坐下,眼圈一紅就落下淚來。
這麼多年,耿奕還是第一次見四福晉哭。
她哭得無聲無息的,好一會才勉強平息下來。
耿奕也被胡嬤嬤扶著在旁邊的椅子坐下,被四福晉一把握住手喃喃道:“好在有妹妹在,好在有你,不然弘輝他……”
想到耿奕要不是提前看出弘輝的不妥,早早請了太醫過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四阿哥抱著懷裡安靜下來的弘輝,他的臉色慘白,跟之前的紅潤截然不同,心裡也是著實鬆了一口氣。
他失去過幾個孩子,生怕弘輝這個最聰慧的長子也會離自己而去。
四阿哥根本不敢鬆開弘輝,索性一直抱在懷裡,小聲問太醫道:“弘輝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三天後就能好了?”
畢竟剛才弘輝抽搐起來那麼可怕,三天後好了,是不是再不會發生了?
太醫就答道:“弘輝阿哥身體底子原本就肝火旺,最近該是沒有好好休息,有些鬱結在心,又發不出來,淤堵積累在體內,就突然爆發出來,才會渾身抽搐不停。此病若是發現得早,對症用藥後,隻需要三天就能大好,以後小心調理就不會再出現。”
四阿哥也聽出來了,如果用藥不及時,那麼弘輝就危險了!
他扭頭就問四福晉,四福晉則是說耿奕看出來的。
耿奕就解釋了麵相紅潤的問題,太醫摸著胡子驚訝道:“請問側福晉,這是哪位高人的技法,可否讓在下請教一二?”
這倒是問起耿奕了,畢竟這是她爺爺根據內經自創的麵部診斷法,臉部位置和經絡結合而看出來的。
她隻能含糊道:“許久之前看過的,我已經不記得哪裡看的了。”
反正藏書樓都燒了,哪怕有她也可以說沒有,畢竟還真的沒有啊!
太醫也聽聞耿家藏書樓被幾個熊孩子燒掉的消息,頓時有點痛心疾首,恨不能派人去把那幾個熊孩子悄悄打一頓,燒什麼不好,竟然燒了那些珍貴的醫書!
他再三問過耿奕,藏書閣燒過後有沒多抄幾個備份,自己有幾個不怎麼樣的徒弟,一手字還不錯,不如過去幫忙抄一抄?
彆是那麼好的藏書就這樣沒了,下次要再燒起來就麻煩,不如藏書多抄錄幾份放在宮裡或者他們家裡,代代傳下去,也可以狡兔三窟來珍藏?
總不能所有人的房子都燒了,醫書就不會燒沒了啊!
耿奕隻說讓太醫去問耿金,此事她是不管的。
太醫恨不得立刻去找耿金問,不過也明白弘輝如今還需要用藥三天,他怎麼都不能離開,就暫時留在雍親王府,住在客房裡,隔一兩個時辰就去給弘輝把脈,以防萬一。
弘輝這麼一倒,把在場的人都嚇得不輕。
耿奕還抓著太醫不讓走,先給四阿哥和四福晉兩人把把脈看看。
四福晉還好,隻是剛才受了驚嚇,喝點安神湯休息一會就能緩過來。
四阿哥就要糟糕多了,他先是大喜大悲,再是去熬夜守靈,接著要幫皇帝處置如山一樣的折子。
吃不好睡不好,再好的身子骨都撐不住。
情緒變化太大,對身體也有影響。
耿奕趕緊讓廚房做兩碗安神湯,給四阿哥和四福晉送來。
四阿哥感覺自己還好,不需要安神湯,還是被耿奕板著小臉盯著,隻好跟著喝了一碗。
喝過安神湯,四阿哥原本覺得自己精神奕奕,居然有點瞌睡起來。
耿奕是知道人在做事的時候,精神緊繃,身體所有能量都被調動到需要的地方,自然就感覺不到困了。
然而一鬆懈下來,加上安神湯裡麵擱的藥材作用,四阿哥一口氣鬆下來,當然就開始覺得疲倦不堪,躺下就睡著了。
四福晉不敢離開弘輝太遠,索性喝了安神湯後就在床榻旁邊的軟塌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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