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廢太子的事,四爺沒有跟先帝那樣早早立儲,而是宣布改為秘密立儲法。
就是把繼承人的名字寫在密旨裡麵,然後藏在正大光明的牌匾後麵。
等適合的時候,才讓人取出來宣讀,這就避免早早立儲惹來的紛爭。
然而不必多猜,耿奕都能知道密旨上寫的繼承人名字必然是長子弘輝了。
弘輝越是長大,越是出落得跟四爺一模一樣的小少年。
他喜歡板著臉,性子也穩重,做事又一絲不苟的,隻偶爾跟弟弟們一起玩的時候才露出那麼一丁點孩子氣來。
懋嬪在來年平安生下了一個小格格,比起之前她夭折的兩個女兒,這個小格格就要壯實得多了,哭起來聲音特彆洪亮。
當時懋嬪生完後迷迷糊糊幾乎累得要睡過去,聽見孩子的哭聲立刻驚醒起來,聽了一會竟然就哭了起來。
嚇得曲女醫趕緊讓她收了淚,這時候哭,是要哭壞眼睛的!
懋嬪自然知道,眼淚卻有點止不住,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太高興了。
因為這個孩子光是聽著哭聲就健壯得多,不會像前麵兩個小格格那樣,哭得聲音不仔細聽都要聽不見,又瘦又弱。
不管怎麼精心照顧,兩個女兒還是不到一個月就去了,讓懋嬪傷心欲絕。
懋嬪抹掉眼淚重新笑了起來,坐月子的時候就極為認真,曲女醫讓吃什麼就吃什麼,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管是苦的疼的,依舊一聲不吭。
月子坐得好,出來後懋嬪看著就精神,麵色紅潤。
小格格的性子跟懋嬪是南轅北轍,絲毫不是那種溫和文靜,每次哭起來都驚天動地。
耿奕帶著弘晝去看這個妹妹,正好碰見小格格哭了,那聲音隔著老遠都聽得見。
她就笑道:“這讓我想起弘曆小時候來了。”
熹妃也笑:“是啊,弘曆小時候也是很愛哭,哭起來還鬼哭狼嚎的,隔著好遠都能聽見,中氣十足。”
看來這個小格格的身子骨也不錯,懋嬪也是有後福了。
弘曆聽見後不樂意道:“額娘,我小時候怎麼可能跟妹妹一樣愛哭。”
熹妃笑笑:“你們確實是有點不一樣。”
怎麼能一樣,弘曆小時候比這個小格格是要愛哭多了!
弘曆總覺得熹妃笑得怪怪的,嘟著嘴不高興。
弘晝倒是想起自己的玩具來:“額娘,沙錘送妹妹。”
耿奕有點驚訝:“你舍得送玩具給妹妹的?”
弘晝不是很寶貝那個沙錘玩具,竟然舍得送小格格嗎?
真是個好哥哥,耿奕摸了摸弘晝的小腦袋誇了又誇。
然後弘晝回頭讓人送的是耿奕當初畫的魚沙錘,四爺畫的那個留下了,壓根沒打算送。
耿奕就知道,這孩子一直嫌棄她畫的這個來著,終於逮著機會送人了嗎?
她都要氣笑了,輕輕捏了下弘晝的臉頰算是出氣了。
弘晝看出耿奕的臉色不對,還湊過來用小臉蛋貼著耿奕的臉頰,她就很難繼續生氣了,真是個小機靈鬼!
弘輝也去看過新妹妹,但是每次哭得他也頭疼,後來就沒怎麼去了,還是覺得弟弟們更好相處一點!
在耿奕看來,弘輝完全是把照顧弟弟們當做是休息時間了。
他會帶著弟弟們一起玩,給弟弟們念念書,偶爾還一塊兒畫畫,這時候臉上的笑容就會多一些。
弘時就是搗亂的那個,經常把書擰得跟鹹菜一樣。
有一回弘時還不小心把書頁撕了,聽著響聲感覺有趣,還想繼續撕,被弘輝板著臉教訓一通。
弘輝教訓人的語氣聽著溫和,也沒有多激動,頗為苦口婆心的樣子,然而可以一直說一直說,說到弘時都睡過去為止。
弘時估計給他念得腦殼都疼了,以後再也不敢弄壞書冊,讓弘輝大為欣慰。
如果弘時是一號搗蛋鬼,那麼弘曆就是二號了,破壞力依舊驚人。
弘輝教畫畫的時候,弘曆就能用顏彩把地板都糊上。
感覺一張白紙已經不能滿足弘曆了,他能畫出紙外,恨不得把牆壁也一塊兒畫了。
當然這個舉動也遭到了弘輝的教訓,弘曆比弘時還難搞,念一次還不行,得反複念幾遍,弘曆才知道不能這麼做。
弘輝就能絮絮叨叨說上好幾次,每次逮著弘曆一頓說,抓住弘曆的小胳膊不讓他跑。
好幾回交鋒下來,弘曆也受不了弘輝的念叨終於屈從了,換了一張更大的白紙,就沒繼續禍害地毯、地麵和牆壁了。
弘晝比起前麵兩個哥哥就要省心得多了,然而弘輝也是頭疼,因為弘晝他不愛動啊。
弘時和弘曆在揮舞顏彩畫畫的時候,弘晝不是躺著瞌睡就是趴在白紙上隨便畫兩筆就開始打哈欠。
他不積極畫畫就算了,還喜歡弘時和弘曆畫完之後,弘晝這孩子還跑過去評點一番。
而且每次評點都是“醜”“不好看”“難看”,就沒彆的評價。
弘時氣得扔掉畫紙就追著弘晝要打,弘曆也不樂意,張嘴就哭。
反正屋內雞飛狗跳的,弘輝都不知道該先哄哪個,隻能抓住弘晝這個罪魁禍首念叨一通。
“他們兩個是哥哥,弘晝你說話要委婉一點,也要多鼓勵彆人。而且你用心畫,比較一下,他們也能心服口服不是?”
弘輝表示弘晝這樣不對,不能張嘴就打擊彆人。而且自己不畫,畫得好讓彆人覺得弘晝有才能,自然就會服氣了。
不然弘晝不畫,就跑去說彆人畫得不好,誰能樂意!
弘晝想了想可能覺得弘輝說得有道理,然而自己動筆畫了幾下不是很滿意,廢掉好多白紙之後,等夜裡四爺過來,他就溜過去抱住四爺的大腿:“皇阿瑪,畫。”
這孩子讓跟著的小太監連紙筆都準備好了,想讓四爺隨意畫一點什麼的樣子。
四爺隻以為弘晝喜歡自己的畫,笑著順手就畫了一副梅花圖。
弘晝看著很滿意,讓小太監收好,第二天就拿過去給弘輝看了。
弘輝一看筆跡就知道是四爺畫的,頓時無語了:“弘晝你這樣不對,哪能讓皇阿瑪畫,該是你自己畫才是。”
弘晝指著畫說:“這個,好看。”
弘輝愣了一下,想著這個弟弟表達的意思就是,他之前說弘時和弘曆畫得不好看,是因為隻看得上四爺畫的嗎?
這要求也太高了一點,讓弘輝哭笑不得。
耿奕後來知道後,還跟四爺笑了起來:“這孩子的機靈勁居然用在這種地方,還知道自己畫得不好,就拿皇上的畫去湊數。”
四爺也是好笑,卻看了耿奕一眼,弘晝這審美跟著自己也挺好的:“他的眼光不錯,就是畫畫得慢慢學起來,每次這樣也不行。”
弘晝總不能這樣每次都作弊,怎麼都要自己有能拿得出手的畫作才行。
反正弘晝還沒到啟蒙的年紀,先學畫畫也無妨。
正好九阿哥那邊不是有個秦然,也是個繪畫大師,四爺就請過來給幾個小阿哥當繪畫先生。
不拘教什麼,水墨畫也行,西洋畫也可以,不必讓孩子們學太多匠氣的東西,隨心所欲畫著就好。
於是頭疼的人從弘輝變成了秦然,他膝下也有幾個孩子,卻一個比一個懂事,教導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聽話。
然而幾個小阿哥坐不住就算了,畫畫也是千奇百怪。
弘時畫一會就沒耐心,不是起身到處跑就是想出去玩兒。
弘曆還能坐一會,但是每次都畫出邊界,桌子就遭殃了。
弘晝就算了,畫沒兩筆就開始瞌睡,丟下毛筆就要躺下睡覺。
秦然簡直焦頭爛額,又慶幸他隻教畫畫,不是啟蒙先生,不然更痛苦,自己都開始同情未來那個給小阿哥們啟蒙的先生了。
耿奕讓人問了弘晝學畫的情況,感覺秦然這位先生很快也得掉頭發了,就抱著弘晝說了要認真學習的問題。
“你不是想要跟你皇阿瑪畫得一樣好,那就得用心,還要多練習才行,沒誰畫畫一開始就學會,還畫得很好看的。”
弘晝撇開臉,一副“我什麼都沒聽懂”的樣子,被耿奕伸手托著臉頰低頭道:“我知道弘晝聽明白了,畢竟弘晝那麼聰明。”
聞言,弘晝糾結了一下,該回應一聲表示自己確實聰明,但是回應後就不能再裝不懂,猶豫一會,還是輕輕點頭了。
耿奕就笑道:“弘晝真乖。”
秦然後來是發現了,每次弘輝過來的時候,幾個小阿哥就會乖一點。
等弘輝一走,小阿哥們又打回原形。
秦然知道弘輝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除了每天練武讀書之外,還要跟著皇上學習,幫忙打下手整理折子。
朝臣議事的時候,皇上也沒讓弘輝離開,而是留下聽一聽。
弘輝剛開始未必都能聽懂,但是耳濡目染的,慢慢總能聽懂一些,漸漸就多了起來。
秦然其實不明白皇帝為何這麼早就讓弘輝阿哥跟在身邊學習,畢竟先帝是因為早早立下太子,又是廢太子的生母在他出生的時候已然去世,才會親手撫養長大,自然也就沒避開太子,一直帶在身邊了。
耿奕卻能隱約猜出來,當年廢太子變成如此,最大的緣故就在先帝身上。
先帝原本是憐惜太子早早失去母親,所以決定親自撫養長大,對太子多為寵溺。
太子可以什麼都不用做,隻需要享受先帝的寵愛就足夠了,什麼事都給太子打理得清清楚楚,都不必太子費心。
然而皇帝的寵愛是甜蜜的蜂蜜,卻也是一把刀。
能讓人得到無上的權力,卻也可能因為皇帝的一句話失去一切。
太子一直生活在這樣的惶恐裡麵,更彆提後來年紀大了,先帝對這年輕力壯的兒子產生忌諱,才會變成悲劇。
而太子幾乎就是個被先帝寵壞的孩子,什麼都不會,遇事的時候就會慌亂無比,被身邊人一慫恿就開始出昏招了。
就跟那些一出生被父母擔心會生病的孩子,關在一個無菌病房裡麵,一出去就根本適應不了外邊的環境,隻能退回到那個約束的地方,可能就這樣生活一輩子。
家長沒有正確引導孩子,才會產生悲劇。
四爺恐怕也看出這一點,從小就給弘輝樹立起正確的三觀。
讓弘輝親眼看,親耳聽,而不是隻靠彆人人雲亦雲。
四爺又慢慢培養他的能力,讓弘輝做力所能及的事,而不是把孩子隻寵著慣著,最後長大成為熊孩子後又隻會厭惡和訓斥,這不是一個家長應該做的事。
孩子的長大需要關心,也需要約束和引導,才能走上正確的道路。
當然耿奕覺得有皇後在,弘輝也很難長歪就是了。
寵愛和關心不等於溺愛,四爺和皇後心裡都很清楚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