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說(2 / 2)

劍擁明月 山梔子 6419 字 8個月前

寨主猛地一怔,隨即瞪大雙眼,但下一刻,那薄如竹葉的劍刃割破他的喉嚨。

整個廳堂內再沒有一點兒聲響。

商絨的後背幾乎被冷汗浸濕,她不敢多看底下滿地的屍體,隻盯著那黑衣少年,看他轉過身來,看他抬起頭。

他白皙俊俏的麵龐沾著血,又添了些莫名的薄紅,看向她時,那雙眼睛如同沾了露一般,有點濕漉漉的。

山中開始落雪,依靠崖壁的整個寨子被烈焰吞沒,黑煙繚繞。

“我記得你是會喝酒的。”

商絨勉強扶著少年走在積雪的山坳,抬頭望向他說。

在漁梁河畔,他還灌給了她一口酒。

酒意已經逐漸上浮,折竹的思緒顯得有些略微遲鈍,他朝她伸出兩指,說,“隻能兩口。”

“可是你今日也隻喝了兩口。”

商絨氣喘籲籲,全然未料他腰間常掛一個小小的酒葫蘆,卻偏偏酒量這樣差。

“嗯。”

他沒什麼所謂地應她一聲,隔了會兒才想起來答她,“他們的酒更烈。”

“那你就不要喝啊,”

商絨的眉皺起來,“明明是那麼危險的地方。”

折竹莫名輕笑一聲,卻並不說話,直至她力氣不夠,膝蓋一軟兩人摔在雪地裡,商絨匆忙坐起身,發現他已經閉起眼睛。

她正不知所措,看到他落在一旁的軟劍便要伸手替他拾來,卻聽他忽然道,“彆碰。”

商絨的手頓住,她回過頭來,對上他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問,“不是假的嗎?”

自他拿出那顆玉綠色的東西來時,商絨便知他是在騙那些山匪,那哪裡是什麼解藥,是她吃過的糖丸。

折竹身上總是有很多的糖丸。

“不過是一種藥草的汁液,沾上就會又麻又痛,”折竹的眼睛添了笑弧,聲音裡裹了幾分不算濃烈的醉意,“我塗來玩兒的。”

若隻是短暫觸碰倒也沒什麼,但那刀疤臉將他的劍拿了一路,自然沾得多些,後來那寨主握著酒碗遲遲沒鬆手,因此也沾上了一點。

商絨驚愕地望著他,片刻後又去看他的手,“那你呢?你握劍的時候,沾上它就不覺得疼嗎?”

如果不是疼得厲害,那個刀疤臉又怎麼會深信自己是中了劇毒?如果那藥草的汁液不夠厲害,又怎麼會隨著刀疤臉的手汗而沾染在酒碗上,令那寨主也相信自己中了毒?

“我可不疼。”

折竹嗤笑,他盯著她,“我說的也並非都是假話,譬如,我的確很討厭旁人碰我的劍。”

商絨心中覺得怪異,可她沉默地打量他,少年眉眼張揚,竟真不見一絲不適或痛苦,他白皙的麵龐因酒意而微微泛紅,一雙眸子瀲灩生光。

“那為什麼我也沒覺得疼?”商絨記得他扶過她,也替她粘過麵具。

“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用水就能洗淨。”

折竹的語氣懶散。

商絨聞言,不由一愣。

原來他常常淨手,並非是因為什麼潔癖,而是他有時會在劍柄上塗那捉弄人的東西。

她沒說話,卻不禁想起方才在那山匪的廳堂裡,他不動聲色地看穿那三人的本性,故意先殺了其中最不肯上當的二當家,留下來那兩個,他隻用一番話,一顆糖丸便引得他們自相殘殺。

近百的山匪,留下一半來,再被他一個人殺得精光。

此時商絨終於明白,在山徑上他那句“藏不住便不藏了”究竟是什麼意思。

雪野之間風聲呼呼。

“這個秘密,你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折竹半睜著眼,嗓音清澈而凜冽。

他說的秘密,是他飲酒隻能兩口的這件事,紛紛的雪花落在商絨的身上,也落在他濃密的眼睫,此地白茫茫的,喧囂的從來隻有風。

商絨雙手枕在膝上,抬頭遙遙一望,寒霧白雪交織作極致的荒蕪,滿眼儘是陌生而冰冷的風光。

“我有什麼人可說的?”

她回過頭來,“折竹,我隻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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