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商絨坐在她身邊。
“我與他的事可跟你與小十七之間不一樣,等小十七報了仇,再將他承諾我的財寶分給我,我便要離開玉京了,若沒有殺人的任務,我是不會再回來的。”第四當著她的麵抽出彎刀來擦拭。
“因為他破了相?”商絨想不出彆的理由,隻能試探著問。
第四聽了忍不住捂著嘴笑了好一會兒:“人與人相識的第一麵,看的不是臉是什麼?難道公主你不為小十七的皮相所迷?他啊,那樣一副好相貌,若不是他比我小了六七歲,手段狠,心眼兒又多,哪還等得著你。”
“他的臉若是壞了,你還願不願意和他在一塊兒啊?”第四說著,故意問她。
“我記得他的樣子,那他就永遠都是好看的,”
商絨幾乎沒多加思慮,她捧過那本道經來翻了一頁,“反正,他還是折竹。”
第四有些笑不出了。
她心裡沉甸甸的,微揚的眉也壓下去:“可我不是小十七,他可以活著出櫛風樓是因為樓主待他不同,但我可沒有誰眷顧。”
“我沒必要為了一個男人,而去闖那鬼門關。”
她又飲一口茶,喟歎一聲,“如今這般日子不好嗎?我才懶得找那些不痛快。”
商絨抬起眼簾來看她片刻,還是將那個瓷盒塞給她,說:“你若不給他,就自己留著吧。”
“謝了。”
第四也不推辭,大約是手癢,她忍不住摸了摸商絨的腦袋,揉得她頭發亂糟糟的。
午後秋陽爛漫,灑了滿簷。
第十五跟在薑纓身後入院,身邊還有一個年輕女子,她額角有一道顏色發紅的痕跡。
她便是陳如鏡的義女添雨。
“第十五,怎麼這副模樣了?”第四一見第十五,便嘲笑起來。
“我什麼模樣?”
第十五哼笑,“不還全須全尾的麼?”
石階上那道門“吱呀”一響,第十五才與第四嗆了一聲,但抬眼瞧見門內走出來的那白衣少年後,他臉上的笑意都收斂起來。
“十五哥。”
少年睡眼惺忪,聲線裡裹了分才清醒的沙啞:“我找你那麼久,你在何處躲清閒?怎麼躲了幾月,又忽然不躲了?”
商絨看著他走下來,在她身邊坐下。
“小十七,我若不躲,也沒這機會今日來見你,你在純靈宮的消息的確是我說出去的,”第十五苦笑,他拱手朝折竹俯身,“是我,對你不住。”
“淩霄衛的指揮使賀仲亭以我父親的消息相要挾,你知道我這幾年所為皆為尋父,真相離我那樣近,我實在放不開手,所以便告訴了他一些關於你的事,但多餘我的什麼也沒說,更不曾透露你的長相或來曆,但奇怪的是,賀仲亭竟也沒有問。”
折竹聽了他這番話,垂著眼簾半晌不言。
竟然是賀仲亭。
可既然是賀仲亭,那為何這消息沒有入皇帝的耳,卻偏偏傳入了榮王府?
一時間,折竹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麼。
“那麼你父親的消息呢?他告訴你了?”他抬眼看向第十五。
“我父親……已經死了。”
第十五嗓音乾澀許多,“他說,當年皇帝問雲川程氏要一樣寶物,但程氏卻說那寶物遺失了,我父親為利祿所動,在青霜州為賀仲亭暗查寶物下落,但他才來玉京,還沒來得及將消息帶給賀仲亭便被程叔白給殺了。”
程叔白便是他父親季羽青的師父,也是青霜州程氏中人。
“那究竟是什麼寶物?”
第四聽見這兩字便眼睛發亮。
第十五瞥她一眼,如實說道:“是赤色太歲。”
太歲,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澤漆,青者如翠羽,其中赤者為上品,光明洞徹如堅冰。
百年難遇,傳聞以其入藥,可得長壽。
商絨一聽,便知她的皇伯父為何如此執著於此物。
“你為何回來?”
折竹又問第十五,他才不信第十五是因什麼愧疚之心才回來玉京。
“我原想去雲川尋程叔白,但半途得知,他已隨雲川主程遲來了玉京。”第十五說道。
“第十五,難道你想殺程叔白?他可是青霜州第一劍仙,這樣的心思你也敢動?”第四嘲笑他。
“我知道我殺不了他,我隻不過是想向他求證賀仲亭所言是否句句屬實。”第十五白了她一眼。
第十五與那名喚添雨的女子來了又走,第四也沒了影子,院子裡隻剩下商絨與折竹兩個人。
折竹不說話,商絨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風拂過耳。
折竹偏頭,發現她乖乖地坐在身邊,手中擺弄著那個魯班鎖。
“怎麼還在解它?”
明明,他已經告訴過她那個秘密他已經不好奇了。
“為了證明我很聰明。”
商絨抬起頭,說。
她在騙人,折竹知道。
但他輕笑一聲,沒有戳破她,斑駁的樹影在他肩上搖晃,他雋秀的眉輕揚,眼底光影漾漾:“要是解不開也不許哭。”
“你是說我笨嗎?”
商絨皺了一下眉,瞪著他。
折竹原本想說“不是”,但他想起早晨那會兒她真站起身拿了東西從房中出來,他翹起的唇角往下壓了壓,“嗯”了一聲,懶懶地道:“有時候有一點。”
商絨不說話了,也不理他。
“你不服氣嗎?”
折竹歪著腦袋湊到她麵前:“那你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此時我在想什麼?若是猜對了,天黑了我帶你去消夜。”
“吃飯。”
商絨不假思索,他一覺睡到午後,還沒用過午飯。
折竹搖頭:“不對。”
“想你師父?”
“我想他做什麼?”
“那,想妙旬的事?”
“他的事不差這一刻。”
那還能是什麼?
商絨有點苦惱,為什麼折竹可以輕易洞悉她的心事,可是此刻她望著他這雙漆黑純澈的眸子,卻什麼也看不出來。
“折竹,我好像還不夠關心你,不像你對我那麼那麼的好。”
她的聲音有點悶悶的。
折竹一怔,未料她會這樣說。
他有點開心,再凜冽的風也吹不散他耳廓的溫度,看她垂著腦袋,他伸出雙手捧起她的臉來,親了一下她的嘴角。
“我在想這個。”
他的聲音輕快而歡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