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梨對著穿衣鏡看了看,這應該就是王女從前的穿衣風格了,她還挺習慣的。
除此之外,衣櫃裡從華麗蓬蓬裙到絲綢睡衣,從日常服侍到皇家禮服應有儘有,首飾盒裡各色不知道價格的珍貴珠寶首飾,從細節上就能看出米路準備這些東西花了很多心思。
蔚梨身後,兩名侍女雙手握拳、熱淚盈眶。
“殿下,您這樣真的太漂亮了。”
“如果頭發是金色的那就更……”蘿絲說到一半,一把捂住嘴。
蔚梨隨口問:“黑頭發不好看麼?”
珍妮笑:“怎麼會呢,殿下怎麼樣都好看,就是我們比較習慣金發的王女殿下,您現在換了一個造型,蘿絲反應不過來呢。”
“是的是的。”
蔚梨沒有過多在意,換好衣服,她坐在真皮沙發上,透過二樓的窗戶可以看到花園裡的風景,不遠處有一棟較為古舊的城堡,牆壁是紅磚顏色的。
“那裡是?”
“那是陛下和未來王後的住所。”珍妮道。
“未來?”
珍妮笑著替她添茶:“陛下登基多年,一直沒有迎娶王後呢。”
蔚梨搖搖頭:“米路看起來年紀還小,結婚不用著急吧。”也許是他一直叫姐姐的緣故,雖然兩個人要說生理年齡,蔚梨減掉那消失的十年,其實二人差不多大。
“陛下今年二十二歲,並不是史上最年輕的皇帝。”珍妮想了想,“我記得上上任皇帝傑洛二世,八歲就上任了,還是被內務總管抱上玉座的。”
“哎呀,那可真厲害。”
蘿絲道:“不過陛下雖然年輕,對待政務可十分勤奮,上任十年,一直沿用王女殿下從前的政策,將星係打理的井井有條,綜合國力也越來越強了。”
蔚梨好笑地看著她:“看來米路陛下在你們心裡威望很高,你們很喜歡他?”
蘿絲臉上的笑一下僵住:“怎麼會……我們可不敢。”
小女仆眼神躲閃,蔚梨露出一點疑惑的神情,蘿絲尷尬地笑笑:“陛下很凶,平時從來不和屬下親近,就算有不處理政務的時候,也是一個人待在花園或寢殿裡。”
凶嗎?米路?
蘿絲看了眼窗外,又小聲道:“現在已經好的多了,從前王女殿下剛離開那幾年,陛下幾乎不在寢殿裡睡覺,好好的城堡不住,偏偏要一個人守在花園裡,那多冷呀。”
話音落下,珍妮扯了扯蘿絲的裙角,使了個眼色:“咳,殿下,我們下去端點心了,有事您吩咐。”
兩人匆匆離去,留下蔚梨獨自待在臥室裡。
她指腹劃過茶杯的杯沿,總覺得剛才女仆們的態度有點奇怪。
是尊敬嗎?畏懼嗎?好像都不全是。
此後過了兩天,蔚梨暫且習慣了王宮的生活,也看到了皇室公開發表的王女回歸申明,和事實相差不大,向公眾坦白了她消失十年又失憶的情況。
不過奇怪的是她回來都好幾天了,竟然一次也沒有見到過米路。
大王宮占地麵積廣闊,白天如果不是全體議會的時候幾乎看不到什麼人,蔚梨穿行在結構複雜的宮殿裡,希望可以找回一些記憶。
她走過一個拐角,看見幾個正在晾曬被單的女仆,她們在陽光下愜意地閒聊。
“你們都見過王女殿下了嗎?”
“當然,殿下可真好看,都十年過去了,竟然一點變化都沒有。”
“飲食習慣也和從前一樣,我看那些說殿下是假貨的人打不打臉。”
聞此,蔚梨伸出去的腳收了回來,悄悄站在了廊柱後頭。
一個年輕些的女仆捧著臉:“特彆是殿下那頭黑發……真是像黑珍珠一樣漂亮。”
另一個年紀大些的嘲笑她:“艾瑪你真是雙標,之前是誰說除了金色,其他顏色都很醜的。”
“那是以前嘛,王室成員的標誌性特征就是淡金色頭發啊,因為殿下是這個發色,所以大家才這麼推崇金發。”叫艾瑪的年輕女仆說道,“我早有有自知之明,已經買了黑色的染發劑了!”
“啊,我也想要!”
“我想和殿下有一樣的發色。”
庭院裡,潔白的床單在陽光下白得發光,崇拜王女的女仆們小聲嬉笑。
一個坐在角落裡最為年長的女仆忽然說:“不過,不管是從前的金發,還是現在的黑發,陛下的發色和殿下相差都很大……”
此話一出,眾女仆偷偷摸摸蹲下來,也沒了玩鬨的心思,壓低聲音不知道在聊些什麼。
蔚梨豎起耳朵屏息傾聽,才聽到斷斷續續幾句話。
“畢竟米路陛下不是正統皇室出身,因為繼承人們都……”
“他隻是是傑弗裡伯爵的私生子……聽說是個燒火女仆……”
接下來,通過洗衣女仆們口中漏出來的些許八卦,蔚梨七拚八湊,終於看到了屬於米路的過去。
下一瞬,她眼前華麗古樸的回廊變了個顏色,染上了冬日的積雪。
庭院裡懸掛著的雪白床單全部消失,隻餘根根細線上麵停留著幾隻麻雀。寒冷淒清,這是某一年大王宮的冬日。
在這個時間,南河星係的皇帝陛下還是卡特三世,安德莉亞還是第一王女。而米路,隻是一個從郊區前來投奔皇室的伯爵之子。
幾個高級侍從聚在一起,小聲討論:“傑弗裡伯爵是陛下的表兄,現在腦溢血病故,伯爵夫人因為酗酒……兩位子嗣一個嗜賭成性已經輟學了,另一個沉迷玩樂不知道跑去了哪個星係。現在伯爵家就隻剩下一個……”
幾人望向不遠處乖乖坐在廊柱邊的小男孩,他看似是在觀察麻雀,看其實上卻不知道在想什麼。和皇室相差迥異的短發卷曲著,這副麵貌唇紅齒白宛如天使。
但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臉上卻沒多少恐懼
“剩下的這個……還是個私生子。”侍從們歎氣。
內務總管道:“是因為伯爵家沒有辦法養育才把小少爺送到王宮來。而且殿下開口了,就暫且當做小王子撫養吧。”
“也好,還可以陪伴殿下,他們看起來很投緣。”上了歲數的老資曆侍從們紛紛點頭。
總管看向米路:“總覺得這孩子,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
畫麵一轉,積雪融化、春天來臨了。
王宮裡的小孩很多,卡特三世的子嗣、私生子女、其他皇親的子嗣、私生子女,加在一起可以湊成一個兒童樂園。
其中按照繼承順位排下來,除了安德莉亞之外,就是兩個十幾歲的王子,他們倆同樣是大王宮裡身份地位最高的年輕人。
現在,這幫尊貴的紈絝正聚在一起,對著一個人指指點點。
被他們光明正大議論的人,正埋首在一塊花圃中尋找什麼。
米路穿著一件和其他小男孩一般無二的禮服蹲在地上,毫不在意自己的袖口沾染了泥土。他撥開尚未融化的殘雪,這個時節,細心的話能在乾癟的草叢裡找到一種剛開放的小花,米粒大小,和雪一樣潔白無瑕。
米路找了好久,久到雙手都被凍得通紅,才隻收集到一小束。
他用手帕將小花細細包好,雖說這點春色,在一年四季都有鮮花供奉的王宮裡來說並不稀奇。
“砰——”一顆揉成團的雪塊被丟過來,在後背砸成碎屑。
米路麵無表情回過頭,見不遠處一幫皇親正指著他笑鬨。
“喂野種!誰準你到這裡玩的!”
“混血野種滾出大王宮,我們不歡迎你。”
“你的頭發真難看,竟然是鐵鏽色,像被血染了一樣。”
米路沒有搭理這些人的話語,首先是他們的身份他並惹不起,其次,這種話他早就已經聽習慣了。
結冰的雪塊砸在身上很疼,但並不會給人造成多大的傷害。就和這幫嬌生慣養的小孩一樣,隻要不去理會他們,他們也不敢讓他去死。
米路背對著諸人,雙手懷抱著那束小花,他一動不動,猶如雕塑。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群小屁孩的惡作劇停止了。米路回過頭,看到一道人影穿過回廊走來,她腳步邁得很大,一點也沒有那些傲慢貴族們的驕矜。
“我覺得不是鐵鏽色,而是金棕色,是太陽燃燒後剩下的顏色,象征著力量。”安德莉亞笑著開口。
看到她,那些小孩多少還是拘謹了些,年紀最大的兩位王子站出來:“皇姐,你乾什麼幫他說話……”
安德莉亞並不理會他們,她回頭:“米路,上次你幫我畫的水庫設計圖,幾位老師都說很不錯,難得你還有這方麵的天賦。”
話音落下,王子們張了張嘴沒話說了,這個庭院短暫地陷入安靜。
米路騰一下子站了起來,聽見她親口表揚,他的眼睛亮得發光:“我、我能夠幫到姐姐,我很開心……”
安德莉亞點點頭,她朝一旁看熱鬨的小孩們揮揮手:“看到沒,都趕緊學習去,期末序列檢測B以下的統統禁止出去玩。”
剛才那兩個王子努努嘴,還是不情不願地跑了。
米路雙手緊緊攥著那束野花,他看著麵前耀眼得和太陽一般的少女。
“姐姐謝謝你……”
“沒關係,以後他們再欺負你,你就告訴我。”
他點點頭,鼓足勇氣:“這束花……”
安德莉亞接過來:“是給我的嗎?很好看,你找了很久吧。”
米路靦腆笑著搖搖頭,積雪融化,第一撥綻放的不光是花朵,還有心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