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萊感覺加西亞的視線在他身上轉了一圈,是男人間彼此都懂的。
那是看情敵的挑剔、審視的目光。
但是那位指揮官卻沒有動怒，他的眼神從嘲諷變得平靜。
“殿下如皎皎明月，世界上不會有比她更好的女孩，身邊有男人追逐很正常,不過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加西亞聲音低沉而壓抑,“她不會接受陛下,因為他們是姐弟。你也是一樣。”
因為他們是兄弟、是舍友,蔚梨從來不會越過那條線。
阿德萊被這句話成功激怒了，他猛地一扔手裡頭盔。
“砰——”的一聲,頭盔重重掉在地上,咕嚕嚕滾到一邊，被砸出了細碎裂縫。
“說的好像你很了解她一樣！”阿德萊壓抑著咆哮,急促的呼吸讓他胸膛劇烈起伏,頭發如火焰一般燃燒。
他們都是A級序列，破壞力極大,附近不斷有士兵看過來,盯著這兩人的動向。
副官皮克甚至悄悄摸到了腰間的槍，一有不對就打算衝上來。
在眾目睽睽下，阿德萊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不管你說的再多,在她心裡最帥的是我。”
加西亞聞言一頓,回頭冷漠地瞥他一眼：“有時候,我也很佩服你的這種自信。”
越是年輕,越是無畏。
幾艘星艦正在進行最後的處理工作,從士兵編排、篩選,到戰鬥武裝、後勤資源的補給,再到大型武器和機甲的裝配,一切都井井有條。
武裝支援外星域和去參加星盟例會不一樣，一個是真刀真槍的打仗，一個是外人麵前擺弄花架子。
兩名戰備官走到加西亞麵前，雙方交流了一下，加西亞伸手在一份文件上簽字。
他彎腰從箱子裡撿出一件半身盔甲，有點像胸甲的製式，預備的是穿在防護服外麵的。
“指揮官，這種蕨星人的外殼，在演練中表現非常不錯。”那名戰備官很興奮，“沙蟲的鐮刀足幾乎難以破壞它。”
加西亞掂了掂，入手很輕，有點樹木紋理的質感，雖然是植物退下來的外殼，但是硬度驚人。
作為蕨星的交易品，它第一次作為防禦裝備投入使用——畢竟之前人們連怎麼切割它都不知道。
不管是外力粉碎，還是化學分解，或者是加熱變形都異常艱難，如果用金剛石鑽頭打磨，也隻能磋下一點點的黑色粉末。
這種玩意是暗棘族為了抗衡太陽光產生的死皮，是真正的終極防禦——這硬度特麼是真實存在的麼？
過去他們隻能眼巴巴看著，現在有了蕨星人主動指導，南河星係也用上這樣的裝備了，這令人不免唏噓：暗棘族到底是個什麼物種，他們的戰鬥能力，真的隻是眼前看到的這樣嗎？
也因為如此威脅，在南河星係與蕨星建交之後，有相當一部分激進派認為這種行為是在引火**。星網上到處都是各種批判的言論：
[這些冰冷的種族沒有憐憫！不會共情！]
[他們把人類當成羊，你們是在自取滅亡……]
[總有一日我們會變成它們的肥料的！]
然而事實證明，和這幫奇怪的種族交往，雖然也需要承擔一些風險，但好處遠遠要比壞處多。
最起碼，這種原本隻能當做最雞肋垃圾的原材料，終於有了處理的方法，南河星係一線戰士的護甲，又上升了一個層級。
*
從算是王女殿下親征，這些腦殘粉士兵也不可能真的讓她衝到一線去。
蔚梨上船之後，一直被妥善安排在最安全的主艦北風風神號上休息，四周都是巡邏兵。
從南河到外星域路途遙遠，看著漆黑一片的銀河，其實她還在想關於米路的事情。臨走的時候，年輕皇帝的表情有些不對，但又努力表現出微笑的樣子，讓人有些心疼。
她還記得他說：‘姐姐，我是不會放棄的，等到時間長了你就會發現我的好。我是鮮花，你是采花的蝴蝶，隻有我最適合你。’
……很像那個孩子能說出來的話，毫無遮掩的一記直球。
正在發呆的時候，身後走來一個人。
就算四周無人，加西亞還是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他微微躬身。
“殿下，我們距離沃麗森星係距離較遠，要進行兩次空間跳躍，期間穿越蟲洞船艙會有顛簸，請您注意安全，儘量不要離開休息艙。”
“我知道了。”蔚梨淡淡點頭。
過了一會，身旁的人沒有走開，又道：“就算離開了也沒有關係，因為屬下會保護您，無論何地。”
蔚梨：……
她回過頭仔細觀察他的表情，發現加西亞麵容嚴肅，好像沒在開玩笑，他是說真的。
蔚梨看著他筆挺的軍裝，胸口一排燦爛的勳章、獎章，昭示這個人豐富的職業生涯：“指揮官，你這些年一直待在軍營裡，沒有去過其他地方嗎？”
加西亞從善如流地回答：“屬下帶領艦隊去過五十二個星域，足跡遍布小半個宇宙，參與過的戰爭一共五百零二場，獲勝五百場，一場平局，一場失敗。”
沒問你這個……
蔚梨換了隻手托腮，她垂眸盯著自己腳尖：“那，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
加西亞一愣，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他還是沉下氣，艱難道：“……有。”
蔚梨對這個回答表示驚奇，鐵血如指揮官，實在想不出來他還有少女懷春墜入熱戀的模樣。
“真遺憾，我還沒有過。”她坦蕩道。
所以她無法理解米路的表現，為什麼喜歡上一個人，就會失去所有的理智，甚至歇斯底裡，為她付出一切……
加西亞仔細觀察她的表情，他察覺了一點點，王女和陛下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不知道內情，但他有所感覺。
其實米路的形容很恰當，無論是他，還是阿德萊，亦或是雀藍，他們都是一朵朵盛開的花，有不一樣顏色和香味，或許還有不同的故事。
他們全力開放，隻為了那個人能多看他們一眼。
但蔚梨隻是一個在路上不斷前進的姑娘，她或許會為花兒們澆澆水，卻不會摘下一朵。
二人在星艦裡交談，氣氛淡淡、頗為融洽。
加西亞和雀藍一樣，都是個合格的傾聽者，而且他還能從理性的角度，提出許多中肯的建議。蔚梨就最近通過的三十八號提案和他說了說，收獲了不少意見。
“殿下既然想和蕨星聯係，我認為首先還是應該扭轉人們對於蕨星的刻板印象。”
“暗棘族不喜歡和外族溝通，從他們內部先進行建設和改革是一個好方法。”
“您應該知道蕨星上設施相當落後吧。”
“落後到什麼程度？”
加西亞想了想：“大約中世紀的南河。”
蔚梨不斷點頭，並隨時在智能筆記本上勾勾畫畫。
這個時候，星艦也差不多要進入蟲洞穿梭時空了，船艙裡有一瞬間的顫動，走廊的燈閃爍了兩下，蔚梨一個失重，身體往旁邊歪去。
加西亞的注意力隨時在她身上，幾乎是下意識就伸手去扶。
兩人肢體相撞，他熾熱的大手正好攔在她腰上，變成了一個親密的姿勢。
雖然之前兩人也有一點點肢體接觸，但蔚梨碰到以後還是感歎，指揮官不愧是金係的——身體也是真的硬。
穿梭蟲洞是個高科技的活，但是時間隻有幾秒鐘，蔚梨自隻感覺眼前一黑，窗外的景物變換，等到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星艦就又平穩運行了。
加西亞替她解惑：“殿下，我們已經到了三千光年之外。”
蔚梨一愣，輕輕推了推身旁人的胳膊：“知道了，謝謝你。”
加西亞將她扶好：“不客氣。”
兩人再次間隔開一定的距離，蔚梨站穩了，加西亞也順勢收回手掌，但他右手還在虛虛扶在她腰後，謹防又一次顛簸。
天花板上安著一個個通風口，有一個就在他們附近，經過過濾的清新空氣從裡麵吹出來，帶來微微的清涼氣流。
因為剛才那番動作，兩人的距離變得更近了一點，蔚梨沒有發現這一點，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藍圖中，滔滔不絕地和加西亞分享點子。
“現在蕨星主動建交，並且樂意開放，我覺得對他們進行基礎設施建設投資是很不錯的選擇。”
“你看，那種外殼不也很受歡迎嗎……”
她興致勃勃，身旁的男人注意力卻並不在她的話題裡，加西亞垂下目光。
並肩站立的時候，蔚梨衣服上的絲帶被微風吹到了他胳膊上，而他隻是靜靜看著，並沒有拂開。
隻是這一點點小小的聯係，就讓他感到愉悅。
*
沃麗森星係隻是四等星，用“平平無奇”四個字可以形容，他們雖然貧窮且落後，但是有骨氣。
土著公民沃麗森人是星域裡出了名的正直，不和古牧座似的喜歡左右逢源，因此他們頗受星盟歡迎，去往其他大星係找工作也很輕鬆。
公民從業最多的職業就是裁判、法官、仲裁員等。
但也因為這個種族的人不強大，又不富有，唯一的優點就是正直善良，就也經常遭到一些星盜、流寇、危險生物的騷擾。
但是他們沒想到，竟然還會遇到沙蟲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