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梨感覺自己聽錯了:“加西亞?”
阿德萊也來不及反應:“指揮官,你說什麼?”
在一眾人驚訝的眼神裡,加西亞冷靜開口:“他是蕨星的王,暗棘族有天賦異常的精神力,或許他能感應到宇宙深處的危險,這是我們現在不清楚的。”
“南河星係樹敵眾多,難保有人瞄準了α藍。況且暗棘族實力強大,外殼堅硬,如果就防禦力而言,不亞於主星的防禦屏障。”
“等到屬下查明真相,王女殿下隨時可以歸來。”
都這樣說了,再看看執拗地就是不肯放手的亞眠,隨行的副官們思慮片刻:他們好像也沒有說話的資格,隨便哪個咱也打不過呀……
最後還是蔚梨點頭拍板,確定了南河星係訪問蕨星的計劃。當然是保密計劃。
“說起來,這還是蕨星第一次正式意義上迎來外交使者,正好也可以實踐我們的三十八號決議。”她這麼說了,雙方都為之雀躍。
做準備工作的時候,阿德萊找到加西亞。
“你是什麼意思,彆告訴我你沒有看出來那個暗棘族的心思,就這麼放他們兩個單獨相處,這太危險了!”
加西亞放下手裡的終端,“我當然知道。雖然很不情願地承認,但是你認為,在麵對未知的危險時,是你能保護她,還是那個暗棘族能保護她?”
你不能,我也不能。
阿德萊一頓,臉頰變得通紅,他一拳砸在牆上,呼吸逐漸變得無力。
*
古牧座·主城
曾經的古牧座雖然不算富裕,但也是人來人往。因為地處交通要道,各個星係來往的星艦都在這裡進行能源補充,道路上從來都是熙熙攘攘的。
而如今,公共空港的車位已經空了一大半。能源補充站門庭冷落,兩排兜售給外星域旅客商品的店鋪,也全都門可羅雀,大部分都關門了。隻剩幾個攤主支著手臂坐在門口,昏昏欲睡。
明明是旺季,主城區卻一副死寂的模樣。
繁華的街道充斥著衰敗、消亡的氣息,人民怨聲載道,眼睛裡全然沒有希望。
大臣苗沙看到這一切,停下了手中忙碌的工作。他走下車,憑借自己的雙腿走在馬路上。這樣直觀的視角,讓他更清晰地了解古牧座的現狀——應該再也不能更差了吧。
一戶人家行色匆匆,懷裡抱著一個鼓囊囊的塑料袋,腳步飛快地從他身旁走過,那家的丈夫護著妻子,唯恐被其他人多看一眼。
苗沙望著他們,第一次有了一種懊悔:他們過去做的那些,是不是錯了?
連人民生計都成了問題,古牧座還貪圖那些權利有什麼意義?
身旁的下屬湊過來,低聲道:“大人,我們派出去的能源小隊,再一次失聯了。”
苗沙一愣,不可置信:“二十個人,全部?”
下屬咽了咽口水,點頭:“是的。全部失聯,連他們乘坐的星艦也都失去了定位。”
一般情況,除非星艦受到不可逆的損傷,或者到了一個無信號區才會失去定位。
苗沙麵孔煞白,他喃喃道:“已經第三次了,一共一百人失聯,哪裡來的那麼多巧合……隻是去荒星尋找能源,居然這麼危險嗎?”
“大人,我懷疑是他們遇到了黑洞,或者其他什麼宇宙災難。”那名下屬顫抖道,“第三組的小隊長我認識,他曾在一等星係當過雇傭兵,身手過人而且反應很快,如果隻是尋常災害,他不可能毫無消息。”
苗沙冷靜下來:“知道了,我會去麵見元首說明情況,這樣危險的項目不應該繼續下去。”
就算是天災級的宇宙災害,也不可能一百人、總共三個組全都失聯……甚至連一條求救信號都發不出來,連定位都徹底消失。
100%概率的事情,不該存在。如果存在,那就勢必是陰謀。
苗沙匆匆趕到元首府。明明民生凋敝、經濟倒退,元首辦公室外還是富麗堂皇,他略顯局促地站在門外,他伸出手猶豫了下,頭一回沒有主動敲門。
裡麵似乎傳來微弱的聲音,不知道蘭登是在和誰說話。
苗沙鬼使神差地屏住呼吸,悄悄貼近了木門邊緣,透過微微張開的縫隙往裡看去。
屋子裡,牆邊擺放著星盟旗幟和古牧座國旗。一副巨大的全星係地圖前麵,蘭登兩手交叉,姿態閒適地坐在真皮沙發上。
他手邊放著杯咖啡,麵色興味地望著麵前的虛擬顯示屏,上麵吵吵鬨鬨不知道在放些什麼。
“救命……”
“啊啊……怪物……”
苗沙豎起耳朵聽著,想要聽得再真切一點,他心裡模模糊糊升起一個念頭,但是不敢相信。
這個時候,身後湊過來一個人。
“大人,需要幫您通報嗎?”元首的貼身護衛隊長站在後頭,冷著臉說道。
苗沙一愣,站直身體,伸手理了理衣襟,故作嚴肅道:“不需要,我這就進去。”
隨後他扣了扣門,走入了元首辦公室。
蘭登並沒有將顯示屏關閉,隻不過點了暫停。
“前些天交給你的工作我已經收到了,第八項議題還需要改一下……”蘭登視若無睹,十分正常地談論公務,隻是苗沙的視線不可避免地被吸引——如此近的距離,他一眼就能看到屏幕上的畫麵。
那是一張恐怖的人臉,一道傷口橫貫了男人的左半張臉頰,鮮血糊了一臉,但依稀能看到那極致的恐懼,他張大嘴似乎在呼救,隻是畫麵是靜止的,並沒有聲音。
這赫然是第三支小隊的小隊長,已經失聯的那位。
苗沙瞳孔地震,透過視頻鏡頭裡的空隙,他能看見這小隊長身後的景象,灰撲撲的土地,一隻尖銳細長的鐮刀節肢……那是沙蟲。
苗沙控製不住問出聲:“元首……您到底在做什麼?”
正在講工作事項的蘭登話語一滯,他捏了捏眉心,放下手裡的文件:“看都看出來了吧,我在養蠱。”
苗沙連自己的聲音都控製不了,遲疑:“……什麼?”
“養蠱是南河星係古老的說法,大約就是……”他想了想,“原本沙蟲群隻有一隻君王級蟲母,她年紀已經很大了。我找到了下一隻蟲母之卵,將她孵化,然後讓她們彼此廝殺,活下來的那隻會吃掉另一隻蟲母,成為新的蟲後。”
“可是新生蟲母實力較弱,為了讓她最快速度成長,就隻能喂點血肉了。”
苗沙聽到自己聲音顫抖:“你瘋了?”
“所以之前失蹤的那一百人,全都是你……”
苗沙身體猛地一頓,然後頭也不回,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蘭登兩手交叉,垂下眼:“把他抓住。”
沒多久,門外傳來一陣叮鈴咣啷的動靜,然後是苗沙的叫罵。
“滾開!不要碰我!”
“你們不可以這樣!我是首席大臣!蘭登,蘭登!你不可以這樣!……”
聲音漸漸消失,苗沙被護衛隊員拖走了。
元首辦公室裡,蘭登輕輕靠在椅背上,他看著屏幕上暫停的畫麵,那個男人的恐懼表情還像是真的一樣,不過這一切發生在幾個小時以前,現在,恐怕他們都已經化為了蟲母的養分。
“苗沙,你的工作能力很強。可惜你不懂,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要打敗南河星係,我必須這樣。”蘭登雙手握緊。
沙蟲群隻有一隻母蟲,她就是君王。
蘭登讓星盜小隊在廢星喚醒的那隻卵,原本還需要再沉睡、孵化一百年才會降生,她原本是下一任的蟲母,雙方不會存在交集。可是現在她提前誕生,打破了生物秩序,沙蟲群不需要兩名母蟲,她們勢必會展開決鬥。
曆史上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到時候,誕生出來的是沙蟲蟲母,還是什麼奇怪的東西,那就不是蘭登要考慮的了。
他隻要把這個危險引到南河,他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