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離有他的大業要完成,他希望我在宮中做一枚乖乖的棋子,有些他不方便做的事情,可以借由我的手完成。後來他果然做到了這一點,那一日,他們殺了皇帝,卻將所有的罪名都推在我身上。說我對陛下下毒,說我是禍國妖女。”她的手心漸漸滲出汗來,身子卻有些發冷:“他們將我從九重高的台階推下去,我的父親親自命人來抓我,他根本就沒有如他說的那般會袒護我。他要的隻是一枚鋪路的石子,等路鋪好了,石子也就沒用了。”
“阿阮……”蕭韶忍不住摟緊了她,為她的話震驚心疼,可他什麼也不能做,唯有此刻微薄的安慰,但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安慰對當時的蔣阮來說,一點用也沒有。
“蕭韶,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嗎?”蔣阮搖頭笑道:“我的地獄來剛剛開始。我被打入天牢,死囚的牢房中,有人將我救了出來。我以為逃出生天,才是折磨的開始。蔣素素告訴我,將軍府上下一百多條人命,全部都在宣離登上帝位後被以叛賊之名處斬,她告訴我,大哥是被人害死的,母親也是被人害死的。罪魁禍首就是我以為的姐妹親人。她說已經不悅我占著嫡女的名頭許久了,便在那一日,刺瞎我的眼睛,砍去我的鼻子,拔掉我的舌頭,斬斷我的四肢,將我做成了一個人彘。,蕭韶,你身為錦衣衛的主子這麼多年,知道人彘是什麼,我像個囫圇的怪物,多看一眼都讓人覺得惡心。”
“阿阮!”蕭韶忍不住喝道,他深深吸了口氣,他一直知道強大的內心一定來源於非常深刻的折磨,蔣權的強大異於常人,其中也必然遭受了許多尋常人不曾經曆的痛苦。可是所有的猜測都抵不過此刻聽到蔣阮自己娓娓道來的痛苦,這一刻,他感同身受,深切的明白了蔣阮的痛苦和絕望。他明白了蔣阮為什麼一直那麼恨夏家人和蔣權,如果是他,恨意不會比蔣阮的少。一向冷漠不為任何外物所動的蕭韶,竟然感到了一絲恐慌。若是就此失去了蔣阮,會怎麼樣?
蔣阮沒有動,任他緊緊的摟著自己,慢慢道:“……後來,她要人將我交給李棟,在宰相府,我的眼前,讓我親眼看見沛兒被李棟給……”她終於說不出話來,語氣中已然哽咽:“什麼我都能忍受,有什麼衝著我我也認了,可他們連孩子也不放過,這一生,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他們!他們帶給我的傷痛我會永遠記著,這一世,我就是為了複仇而來的!”她看著蕭韶,慢慢道:“宣德十八年,蔣素素為後,蔣權官拜一品,夏家雞犬升天,而我死了。”
“我死在宰相府家丁的亂棍之下,一睜開眼便發現自己回到了莊子上的時刻。我很慶幸,這是上天再一次給我的機會,我努力地往上爬,遇見王禦史,救了我大哥,帶將軍府避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不讓前世發生的一切再次發生,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回來討一筆血債。”她看著蕭韶,眼中漸漸湧出淚來:“我是個死人,蕭韶,你明白嗎?”
這話多讓人心驚肉跳,可蕭韶卻是看著她,忽然一把將她再次扯入懷中,他緊緊的抱著她,懷中的她較弱的像是初生的小獸,輕輕便會被人折斷。他咬著牙,秀美的容顏神情隱忍,竭力咬著牙,眼眶有些發紅。然而語氣平淡,依舊是用平日裡那副毋庸置疑的表情道:“我明白,可我不在乎。”
“你是我的妻子,你是蕭家的人。我不會因此而討厭你,也不會覺得你是異類。我隻是後悔,後悔前生為什麼沒有早點遇見你,”他狠狠的吸了口氣,才繼續道:“我後悔前世我錯過了,讓你吃了這麼多苦。”
蔣阮呆了呆,慢慢地伸手回抱住他的腰,半是微笑半是歎息的道:“傻子,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