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權平日裡在外麵如何不嚴苟笑,在蔣素素麵前卻從未黑過臉,麵上也浮出一絲笑意,伸手摸了摸她頭:“給你帶了些小玩意兒,等會教人抬到你屋裡去。”
邊上的二姨娘眼中又閃過嫉恨之色,蔣府中四個女兒,等得到這份殊榮的也隻有蔣素素了。
正與蔣老夫人說話的蔣超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口道:“阮妹妹不是回來了麼,怎麼沒見到人影。”
蔣素素笑容一滯,蔣權也似才想起一般,笑容散去,眉頭皺了起來。夏研見狀笑了笑,正要說話,便聽得一把輕輕地女聲自廳前響起:“蔣阮見過父親。”
蔣權與蔣超俱是抬眼看去,便見一身深紅邊針繡大襖的少女盈盈上前,胸前是大朵大朵八團花卉彩繡,鴉青的長發用一支五色珠釵盤起。服侍簡單卻極豔,然而更豔的是她的容貌,膚白如雪,唇紅如櫻,美目流轉兮便是數不儘的情意,偏又從上揚的眼角中流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清冷,麗色沉穩,似火又似冰。若說蔣素素是人間才有的絕色,那眼前如精魅一般的少女便如人間沒有的絕色,一舉一動都教人移不開眼。
她一步一步穩穩上前,走的端的是風華旖旎,到蔣權麵前方停步,柔聲道:“父親。”
蔣權與蔣超這才俱是回過神,兩人都有些不敢置信的打量著這從莊子上剛剛回來的蔣家大姑娘,比起五年來,蔣阮如換了一個人般,裡裡外外竟沒有一點過去的影子。尤其是剛才一步步走來的目光,朦朦朧朧看不清楚,隻覺得像是世外之人,看得人心中有些發涼。然而麵前她又巧笑倩兮,仿佛剛才涼薄的眼神隻是幻覺。
蔣權探究的目光落在蔣阮身上,遲遲不曾開口,蔣阮頓了頓,便慢慢抬起頭,直視著蔣權的目光。
在看到他的一刹那,蔣阮有一瞬間的恍惚,心中浮起一絲不知是悲是喜的情緒。蔣權如今還是盛年,便是一個清流文人的模樣。蔣阮眼前卻浮現起上一世見到蔣權最後一麵的畫麵,那個時候她的親生父親便是這樣毫不留情的將她從寢宮中拖到大殿,當著滿朝文武的麵給她安上一個禍國妖女的罪名,她匍匐在地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換來他一個冷漠絕情的眼神。那種不屑,仿佛看一間自己人生中汙點的目光,讓她從心底冷如冰窖。
而後她被關入大牢,被蔣素素折磨,連累趙家滿門,在牢中聽得自己父親步步高升,官拜一品,最後成為國舅。他官袍加身的時候,可否想過官印上有她的鮮血?
蔣權就是這樣的人,為了蔣素素,為了蔣超,為了夏研,為了他自己,就把她和趙眉,整個趙家都當成了鋪路石。前世今生,他可有當他們是真正的家人?
若說前世關進大牢的時候她還隻是絕望茫然,如今再逢故人,就隻有恨了。
恨,怎麼能不恨,被蔣素素做成人彘不得動彈,親眼看著自己幼子被權臣狎玩,這種棰心的痛楚又有誰能理解。親耳聽到親人滿門抄斬的消息卻求助無門,其中的悲憤又怎麼述說。既然地獄不收她這樣的人,教她重回人間,不讓這些個人也嘗嘗地獄是怎麼滋味如何甘心。重生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經掘棄了和蔣權所有的親情,一心一意的複仇。
她微微瞪大眼睛,那雙如霧一般的雙眸頓時清明了些,往深了看去,隻是一片清明,如同山間流淌的清泉,哪有半分雜質。麵前人的聲音柔軟如風,又喚了一聲:“父親?”
蔣權霎時間回神,自己的大女兒笑容明媚,可無端的讓人心中不安。他瞧了蔣阮一眼:“回來了就好。”便再無多的表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