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的綠衣少年嘻嘻一笑:“二位兄台再這麼自謙下去,我等隻有去護城河往下跳了。”這人正是莫聰,此刻他心情似乎已極為不錯,揮了揮手:“這些日子看書看得腦仁生疼,不若去好好樂嗬一番,今日我做東,咱們去東風樓小聚,如何?”
正說著,周圍的生員聽了此話,俱是笑嘻嘻的圍上來:“莫兄做東,何不邀請我們一道,也實在小氣。”
莫聰哈哈大笑:“居然說我小氣,好吧,今日我也大方一回,邀諸位一道,才不負同窗幾載的情意!”
一行人便說說笑笑的往外走,均是少年郎的意氣風發,卻在眾人身後,國子監的大門後還落下一人。此人身姿欣長,一身洗的發白的藍布衫,眉目清秀白淨,卻隱有孤憤之色。他遠遠望著眾人的背影,麵上閃過一絲不屑。
這便是宋主薄與陳祭酒嘴裡的柳敏了。與國子監的其他生員不同,不是貴族子弟,柳敏家境貧寒,屋裡隻有一位寡居的母親。他母親有一位故人卻是京中的貴婦,便想法子教柳敏入了國子監。柳敏的母親一生自尊極強,為了柳敏入學才第一次向從前的好友求助,柳敏自入學後便發誓要出人頭地,將來好好報答母親的養育之恩。
國子監中的貴族子弟大多遊手好閒,隻不過徒有虛名,柳敏打心眼的瞧不起他們。唯一覺得不錯的莫聰卻是個富家子弟,不與他這樣貧寒的人交往。索性柳敏便成了國子監的怪人,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的一個。
柳敏回到國子監的學舍,學舍裡隻有他一人,雖然國子監舍了學舍,可比起諸位生員自家府上還是天差地彆,生員不願住在學舍,平白便宜了柳敏,一人住了寬敞的大屋子。
他將課本放在書案上,一扭頭卻愣了一下,隻見書案上不知何時放置了一份信封。學舍隻有國子監的童子打掃才會進來,不知是何人放置。柳敏遲疑一下,還是走過去將信拆開,剛一打開,裡頭就掉出一張雪白的紙來。
隻是平常的宣紙,比起國子監那些貴族子弟講究的上好的梨花箋來說已是十分稀少,柳敏彎腰撿起來,剛一打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行遒勁鋒利的字跡:昔聞聖人以禮治國,國盛,後聖人去,國衰。是以以禮治國為正道。然,又人曰:禮雖好,難束於民,唯以法約,天下循跡,當太平盛世。吾一癡兒,百思不得其解,原為君祥耳。
這便是上來討教了,平日裡國子監的學生們也時常也這樣,但凡有不解的問題需要討論,便寫封信附上自己的疑問,算是文人的一種清流手段,同樣也是樂趣。隻因為柳敏的身份,從來無人主動同他這本討論問題。信中並未落款,不知是何人所寫,柳敏在腦中思索一圈,仍是毫無頭緒,再看這字跡瀟灑清逸,傳說見字如見人,這字跡乍一眼望過去處處皆是鋒芒,仔細一看筆鋒卻圓滑,倒有幾分捉摸不透的感覺。他一時被激起了好勝心,從書案處找出一張宣紙來,尋了墨來磨,提筆就刷刷的寫起來。
待寫完後,他將宣紙從桌上提起來吹了吹,卻又犯了難,信的主人不知是誰,他寫的也不知該給何人。呆了片刻,柳敏搖搖頭,笑自己真是魔怔不成。便將宣紙裝進信封,想來想去就直接放在書案上,權當是一個玩笑了。
同樣寫字的並不隻柳敏一人,蔣府內,蔣阮放下筆,白芷將桌上的宣紙提起來吹了吹,連翹道:“又要差那童子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