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預祝他幾日後的科考成功,柳敏笑了笑,將信收好。轉身走出了舍監,方一跨進國子監書舍的門,就聽見眾人議論紛紛。
“沒想到蔣兄家剛回來的妹妹竟是這等的妙人,昨晚一舞便將蔣二小姐比下去了。”
柳敏一言不發,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自然知道眾人談論的應當是花燈節玲瓏舫上的事情,可他出身貧寒,根本沒有資格參與,更無從知道其中發生何事,也不屑知道。
“不過蔣大小姐命苦,從小送進莊子上就罷了,剛回府就惹得蔣夫人下這樣黑手,實在可惜。”另一名年輕公子搖頭晃腦道,語氣頗為同情。
“蔣夫人與蔣二小姐平日裡看著都溫柔可親,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知人知麵不知心呐,你沒看見昨夜蔣二小姐和錦英王的動作,怕是早已有了首位。”這人剛說完,對麵的學生就道:“你說話這般酸氣,可是恨自己不是錦英王,無法報的美人歸?”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正在此時,門外走進一人,身著雨絲錦夾衫,眉頭卻蹙的緊緊的。正是蔣超。見蔣超進來,眾人的議論戛然而止,隻眼神終究帶了幾分揶揄。蔣超自然也明白眾人的眼神意味什麼,心中頓時起了一陣無名之火,隻覺得眾人都在看笑話一般的看他。於是大踏步的走了進來,路過柳敏身邊時,身子重重撞到柳敏的桌子,頓時,桌上的墨汁整個傾倒下來,沾了柳敏一身。
蔣超惡狠狠地回頭,那墨汁也沾了幾點在他的錦衫身上,他正愁沒地方發泄怒火,此刻身上賤了墨汁,不等柳敏開口,一把便將柳敏從座上揪了起來:“你做什麼!”
蔣超在國子監,向來以親切溫和的模樣示人。對柳敏雖然不親近,可也不會主動挑釁,今日是被憋屈的狠了。可國子監的學生大多出自高門,也不能輕易開罪,放眼望去,隻有柳敏一人可以隨意拿捏。
周圍人都是看著不說話,沒有人會為了柳敏出頭。柳敏被蔣超提著衣領,他本身生的沒有蔣超魁梧,力氣也不如蔣超大,此刻隻用一雙清傲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蔣超,並不開口。
蔣超沒有從柳敏的眼中看到害怕的情緒,更是憤怒無比,隻恨不得將麵前的人撕碎。深吸了口氣,他突然一笑,惡意道:“你弄臟了我的衣裳,你說該怎麼辦?”
柳敏平日裡在國子監中行事向來孤傲,若是往常遇到這種事,一定會據理力爭,寧死也不肯屈服。蔣超這樣問,對於自尊心極強的他來說是一個莫大的侮辱,眾人都等著看好戲,可出人意料的,那向來倔強的少年微微低下頭,道:“對不起。”
眾人都愣在原地。
柳敏就在即將衝動的一瞬間,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陌生人給他的那些信件來。其中有一封信中對方與他爭論人生在世,是否應該在權貴麵前折腰。柳敏認為寧死不屈,對方卻道不然。對方說,內心正直,順應世道才是明智之舉。譬如竹林中的竹子,極少有被折斷的,因為懂得順風而行,可又保持著形狀的端正,不至於被風吹跑。而挺直的孤木,路邊的野花卻最容易被風者斷。前者不懂彎腰,後者不懂孤直。
順應與堅持,本來就應當掌握一個度。聰明人掌握好了這個度,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