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夜輾轉思量,天明破曉之前,他終於還是下了決定。
蔣阮開出的條件太誘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若是真能因為如此能治好他兒子的病,便是賺的盆滿缽翻。
雖然不知道蔣阮背後到底是什麼人,但是從之前的事情來看,這個小姑娘尚且如此厲害,背後之人定不是等閒之輩。就算對手是八皇子,可是從來富貴險中求,何況,這是潑天的富貴。
慧覺從渝州那個方寸之地一路上京,行騙幾十年從來未曾出過紕漏,一來是因為他本就懂些佛經,二來騙術高明,最重要的還是膽大心細。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便是精於此道的同行人也很難看的出破綻。
可今日直麵天家人的時候,他的心中,還是忍不住起了一絲惶惑。然而多年的經驗到底令他麵上沒有顯出半分。他說的越是慈悲為懷,宣離就越是覺得他心懷鬼胎,宣離不接受他的建議,目的也就達到了。
蔣阮曾經提醒過他,宣離是個注意名聲的人,凡是追求完美,眾目睽睽之下抓住他,就必然不會對他用什麼刑法,否則就在百姓中犯了眾怒。就算真的要懲處他,也是三日後的事情,可是三日後,宣離可還有那個機會懲處?
成敗在此一舉,慧覺搖了搖頭,歎息一聲,雙手合十,不再多說,跟著李安的侍衛走遠了。
原本圍繞在堤壩附近的人群此刻眼中毫無愛戴,隻餘恐慌,紛紛議論三日後水庫坍塌的可能,一時間人心惶惶,宣離心中煩悶,不知為何,隱隱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看了一眼李安。李安會意,一沉臉道:“殿下剛才的話都沒聽見嗎?莫要聽謠言滋事,三日內,有誰敢離開一步,一律處置!”
李安不若宣離長著一張和氣的臉,本就陰鬱的神情加上低沉的語氣,很有幾分凶煞的模樣,百姓們頓時噤若寒蟬。宣離擺了擺手,擺了擺手道:“回吧。”
一邊早已嚇得麵如土色的水庫長忙跟了上去,一路點頭哈腰的相送。
人群雖然還是免不了慌亂的情緒,因為李安下的命令,周圍又有士兵把守,心中不安,便很快各自散去了。待人群散儘後,有兩人剩在原地。一人肅肅黑袍,神情冷漠,看著堤壩若有所思。
旁邊侍衛模樣的人開口道:“主子,錦一錦二已經查過了,堤壩沒有問題。”
蕭韶道:“仔細這邊的動靜。”堤壩沒有問題,就不是人為,還有雨勢突然加大的說法。他瞧著遠處,長長的睫毛低垂下來,掩住眸中深意。
“走吧。”
蔣府內,露珠將剛打聽到的消息告訴蔣阮,興奮道:“慧覺大師出麵了,八皇子將他帶了回去,他會不會供出我們?”
“不會。”蔣阮道。
連翹和白芷目露擔憂,隻聽蔣阮道:“宣離此人深不可測,又生性多疑,不會這麼快處置慧覺。就算真的要處置,慧覺也分得清輕重,熬不過去,就是一副腐屍,熬過去,就是潑天富貴。他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如何選擇。”事實上,上一世宣離控製了慧覺進入朝堂,慧覺的地位也不是一帆風順,朝中反對之聲眾多,其間也有無數明槍暗箭,慧覺卻仍是做到了國師的位置。
這樣的人,如今隻是缺了膽量,心性卻不是一般的剛強。
這一世,用宣離的箭來對準他自己,會不會更好些?
她的目光驀然轉冷,露珠注意到,就道:“姑娘,還有一事,奴婢在路上遇著了五姨娘,她說老爺今日收了封信,是說要將姑娘嫁到宰相府……嫁給李大少爺。老爺好像正準備將庚帖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