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確認為這是個丫鬟,隻因這小姑娘一身丫鬟打扮,言語間又質樸靈動,月光漫過來時,倒是照清了她的臉,生的玉潤珠圓,靈氣逼人,一雙大眼睛靈動清潤,天生麗質。
雖是丫鬟,卻生的不像個丫鬟。
他心中微微詫異。
那女童執著的與他上藥,他身子虛弱至極,動也不能動,想著今夜必死無疑,就算躲過追殺,也不定能忍受到蠱毒發作的時候,橫豎都是一死,便任那女童折騰。
女童看著他呼吸漸漸微弱,眼中卻是有了淚,猛地站起來跑了出去。
他以為那女童必是出門叫人去了,但周身的確沒有力氣阻止,也懶得阻止,便靠坐在屋裡,隻等生命結束的那一刻。
月色闌珊,少年容顏絕世,神情卻清冷,一路刀尖火海的踩過去走上來,一步步走得越高越穩,卻越是寂寥。不知道活著的意義,也不知道為了什麼活著。
但不多時女童竟又回來了。
她手裡捧著吃食和乾淨的清水,臉上竟還有些臟汙,怯生生的把東西往他身邊一推:“吃吧,吃了就有力氣了。”
蕭韶能懂醫術,瞧著小姑娘臉上的痕跡,便知道她是被人打傷了。這樣靈動秀美的小姑娘,怎麼還有人這般毆打?他皺了皺眉,瞧著地上的吃食,便又明白了,想來著小丫鬟應當是去偷了吃的給他被人發現,這才落得一身傷痕。
他心中微微一動,女童渴望的看著他,見他不動,便賣力的端起碗來湊到他唇邊,他確實口渴,便低頭喝了。那女童雖然行動吃力,瞧著卻十分熟練,想來平日裡經常服侍人喝茶。
“你彆死呀。”那女童看著他道:“我不會告訴彆人你在這裡的。”
蕭韶沒有說話。
那女童又開始給他喂饅頭。
她慢慢說起話來,無非就是過幾日日頭好了,西山的梨花就開了,東山的桃花也開了,要和爹娘一起去看花兒草兒,要做新衣做新鞋,隔壁家姑娘養了一隻小獵犬,她也想要一隻,哥哥最近做的文章又得父子表揚了,日後定時能做狀元的命。
絮絮叨叨,極力想要說些有趣的話來令他高興,不至於昏睡過去。她意圖如此稚嫩,蕭韶也並非不明白,隻是對方一番心意,雖並不感興趣,便也權當笑話聽了。
他覺得這孩子,定是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才生的如此善良溫暖,便是嘴裡吐出的那些事兒來,也是興趣盎然。
那一夜蠱毒出人意料的沒有發作,那簡陋的傷藥和吃食也令他的力氣漸漸複原。寶光寺後麵的禪房中,一夜月色足,一夜春風生,少年和女童,一人靜坐,一人絮叨,畫麵竟是驚人的和諧。
她整整說了一夜話,便是第二日清晨的時候,寺廟鐘聲響起,外頭有人小聲喚:“姑娘,姑娘。”
女童霍的一下站起來:“我的丫鬟來找我了,你傷好了就趕快走吧。小心彆被發現了。”
原來她不是丫鬟。
蕭韶低聲道:“多謝。”
女童本來已經走到門口,聽到他這一句話突然回過頭來,看著他一笑:“不必謝,今日我救了你一命,日後萬一我也身陷險境,而你恰好路過,再救我一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