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這才瞧清楚,那屋門竟是用鐵重新打了一層,門栓還在外麵。這便是堂而皇之的將夏研鎖了起來。
兩個婆子將門打開後,便避到一邊,蔣阮帶了天竺走進去,白芷站在門外,婆子了然,遠遠的走到另一邊,也聽不見裡麵人在說些什麼。
屋中黑漆漆的,隻開了一扇小窗戶,便是小窗戶還是用木板釘死了的。裡頭什麼都沒有。
夏研早就從窗戶那處聽到蔣阮的聲音,此刻隻做不知。天竺點燃了油燈,屋中便看得一清二楚。隻有一架木床,上頭鋪著一層薄薄的毯子,潮濕又臟汙。一張木桌,還有一個草蒲團,一尊供桌,一台泥做的觀音像。夏研就跪在草蒲團上,閉著眼,似乎真是誠心祈禱的模樣。
蔣阮在木桌前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環視周圍。想來蔣權是真對夏研動了震怒,屋中這般,幾乎要能與她莊子上的“家”不相上下了。風水輪流轉,夏研當初吩咐張蘭家的那樣“招待”蔣阮,可曾想過今日也落到同樣的境地。
夏研雙腿已然跪的發麻,膝蓋又痛又癢,此處潮濕不通風,一遇到下雨便陰寒刺骨,不過幾天,她竟落下了風濕的毛病。可蔣權又下了死命令,不許任何人來探視。今日倒是來了探視的人,卻是她的眼中釘,蔣阮。
夏研本想不理蔣阮,無奈蔣阮太沉得住氣,也不出聲,靜靜的坐在屋裡。而她雙腿跪的實在難受,終於睜開眼睛,語氣平淡道:“你來做什麼?”
蔣阮微笑著看著她:“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母親在此修身養性不過幾日,竟似乎也沾染了佛性,瞧著雲淡風輕了許多。”
夏研氣急,她竭力裝作仍舊同以往那般清高溫婉的才女模樣。可低頭審視,衣裳上沾染了油汙和臟跡,瞧著便是膩膩的。也因為鎖在這個地方,不能同往日一般每日沐浴,渾身散發著一股惡臭。原本驕傲的一頭長發如今亂蓬成一團,中間還打了結。至於容顏……閉著眼睛,夏研也能想象的到自己如今有多醜陋。
在蔣阮含笑的目光麵前,夏研竟有一種被扒光了衣服仍到市井中任人觀瞻之感。這樣的感覺令她如何接受。
她抬頭看向蔣阮,蔣阮一身娟海棠色紗金絲繡花長裙,烏發雪膚,唇紅齒白,便是在陰暗的黑屋中,渾身上下也好似鍍上了一層熠熠的光彩。這光彩令她隻不過是坐在木桌之前,卻好似坐的是天下最至尊的位子。那含笑的目光俯視過來,便似看塵埃中的一隻螞蟻,儘是嘲諷。
夏研渾身發起抖來,蔣阮越是光鮮,她越是狼狽。這一刻,竟讓夏研想到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趙眉時候的場景。
許多年前,她享譽京城才女之名,做的一手好詩,描的一手好畫。女工琴棋,無一不精,便是所有男子傾心,女子妒忌。
可是她還是沒辦法嫁入一個好王家,隻因為她的父親是府中庶子,連帶著她的身份也不高。那些王侯將相能將她娶回去做妾,卻不能做妻。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美人遲暮,紅顏白發,而是泥盆養牡丹。年少的夏研心比天高,一心要攀上一門好親事。這個時候,她遇到了蔣權。蔣權是朝廷新貴,生的儒雅英俊,風度翩翩,與她郎情妾意,可最後要娶的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