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裡她神色沉靜,動作溫柔而堅決的替他包紮傷口,行動間沒有一絲猶豫。時光倏爾逆轉,似乎回到很多年前的寶光寺,那似是不知愁滋味的女孩睜著一雙澄澈的眼睛望著他笑,便在那樣孤冷的月夜裡,令孤冷少年在重重殺機中有了一絲暖意。
如今那女孩早已長成殺伐果斷的冷漠少女,心有萬千城府,下手無血卻深。卻仍在孤冷的夜裡,端來一盆清水,談笑間萬事迎刃而解,自是沒有一絲惶色。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蔣阮,開口道:“我負責。”
蔣阮有一瞬間的愕然,蕭韶黝黑的眸子中若灑了碎鑽的夜空,自有璀璨光華,仿佛要深深的令人溺進去不可。蕭韶說完這句話就緊緊盯著蔣阮,眸子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一生自持度過無數險境,凶險當頭的時候,也不及這一刻的緊張。
露珠和連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額上便滲出了些汗珠。連翹心中還有些猶豫,露珠卻是滿懷希翼的看著蔣阮。蕭韶是什麼樣的人,這些日子她們這些丫鬟也是看在眼裡。若是蔣阮能跟在蕭韶身邊,最是穩妥不過。自家姑娘雖然平日裡行事極有主張,可就連她們這些近身的丫鬟,有時候也會覺得與蔣阮的距離極近,若有一人能走進她的心裡,護著她,或許蔣阮就沒那麼孤獨了。
短暫的愕然之後,蔣阮輕輕笑了起來,那笑容溫和,卻含著一絲對自己的厭棄,蕭韶敏銳的捕捉到這個表情,隻聽蔣阮道:“蕭韶,你知道我並不在意。”
這便是婉言拒絕了。蕭韶心中有片刻的失落,不過也並沒有持續多久,麵前這個人的心思若是那樣容易便被打動了,便不是她了。他點頭:“錦英王府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我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蔣阮點頭:“多謝。”她看向窗外,道:“既如此,你也不用先急著回去了,反正外頭也有人候著,不若再遲些。”
蕭韶本想拒絕,可卻又突然之間改變了主意,道:“好。”
外頭聽得正儘興的錦三瞪著屋裡,滿臉的不可置信,分明今兒個還要去百丈樓一趟的,結果蕭韶就這麼應了蔣阮的話,還做出一副蔣阮說的很有道理的模樣,平日裡正經的人一旦說起謊來,真是蔫兒壞了!
蕭韶渾然不知自家下屬的腹誹,隻覺得這樣安排十分滿意,倒是覺得自己這次受傷受的頗為合適。隻是蔣阮卻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屋裡多了一個男子,依舊該做什麼便做什麼,也沒有一絲不自在,倒令蕭韶心中起了小小的鬱悶。
本以為一天就這麼過去了,誰知到了晚上,又發生了一件事。
阮居外院裡,露珠難得的與錦二坐在一道沒有打鬨,反倒有些緊張的問:“這樣真的成嗎?”
錦二嚴肅的點頭:“應當是能成的。”
“我也這樣認為,”露珠附和:“我看過那戲文裡都是這般演的。”
“這是哪裡的戲?”錦二驚奇:“莫不是什麼野班子?”說罷又有些惡劣的笑起來:“看不出你小小年紀,還好這一口呐。”
露珠氣的小臉漲紅,又踹了他一腳,怒道:“那也比不上你神經百丈,真是不怕哪日傷了子孫根,成了個廢人。”說罷便雄赳赳氣昂昂的離開了,徒留錦二一人風中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