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才故意丟下的名片不見了。
“好，我們走。”沈晴心情甚佳，美滋滋地挽著蕭夢薇的手，一步步小心地下了樓。
*
山海私立建在近郊處。
大門外便是極其敞闊的寬大馬路，門口兩側和對麵街道附近留有占地頗廣的停車場。
這是燕市最好最大的私立學校。
學生各個家中富裕，每家都有私家車接送。這樣的安排，早在建校時就已經規劃好了，避免上學放學時間擁堵。
如今已經放了學。
大門口外，陸續有等候學生的車子駛離。
向暖暖和葛菲邊說著悄悄話邊往外走，速度有點慢。
二人剛出校門就被候在旁邊的顧開遠給叫住了。
“暖暖！”顧開遠正打著電話，喊了一聲後指指握著的手機，示意她等等。
葛菲自然先走。
向暖暖跑到顧開遠身邊，揪著書包帶子在旁邊等他打完電話再說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一輛車子的車門開合，從車內走出一個高大身影。
蕭正磊大跨著步子來到向暖暖身邊，喚了她一聲，與顧開遠道：“我先帶她過去。就不勞煩你了。”
說著就喊了向暖暖一同朝著車子行去。
顧開遠顧不得和電話那端的人細說，趕緊掛斷了電話，三兩步追過來，冷聲質問：“你什麼意思。”
他脾氣甚好，一向溫和彬彬有禮。
這樣質問的語氣極其少有。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蕭正磊手扶著剛剛打開的車門，望著眼前的清雅少年，淡笑：“沒什麼意思。單純覺得應該由我帶她過去。”
說罷，他忽然收斂笑容麵色一寒：“你也不用想著攔我。她終究是我們家的妹妹。即便你們想插手做點什麼，也得問問我家同意不同意。”
兩家老人，蕭老司令和顧老參謀長，是幾十年的老戰友了。
蕭顧兩家這麼多年來，關係一直不錯。即便是分隔兩地也沒有斷過聯係。
現在二人這般針鋒相對，已經是有點要撕破臉的跡象。
向暖暖驚了一跳。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會讓脾氣都很不錯的兩個人突然這樣對峙著。
“有話好好說。”向暖暖忙站到兩人中間，左右勸慰：“有什麼事，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不要吵起來。”
說來也怪。
她一開口主動勸說後，原本針鋒相對的兩個人，在同時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後，倒是各自收起了鋒芒，沒有再繼續爭執下去了。
向暖暖鬆了口氣的同時，隱隱覺得好像有哪兒不太對勁。
但她左思右想了片刻，也沒察覺出來不對勁的點到底在什麼地方。
最後由向暖暖自己選擇了，坐著蕭正磊開的車子離開。
原因很簡單。
一來蕭正磊開的這輛是賀家的車，她很熟悉。
二來，她搞不懂為什麼顧開遠想讓她坐顧家的車子。他們在學校的時候，顧開遠並沒說過今天要一起吃飯。
不過當蕭正磊開車即將離去的時候，顧開遠對她微微笑著，很清晰地說了句：“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向暖暖更搞不懂了。
她坐在後座，看車子的方向不是回家的，就問蕭正磊：“表哥。我們會和班長一起吃飯嗎？”
蕭正磊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緊了緊：“……嗯。”
他遲疑了下，斟酌著說：“你爸媽他們也都過去。”
向暖暖：“為什麼呢？”
班長和賀家人好像不熟悉，怎麼忽然就一起吃飯了。
像是突然間決定的。
因為今天在學校一個白天，班長都沒說過這事兒。
難道說，因為表哥來了，顧家和蕭家相熟，所以一起吃飯？
也不對啊。
看剛才表哥和班長對峙的樣子，好像挺有矛盾。
向暖暖有心想問個仔細。
可看蕭正磊一臉嚴肅像是不太願意多說的樣子，她就放棄了這個打算。
恰在此時，電話鈴聲響起。
她看到來電人，麵露欣喜，迅速按了接通：“哥哥！”
另一端的聲音聽上去略帶疲憊：“嗯。”
向暖暖：“你在恒城怎麼樣？那裡好玩嗎？”
“不好玩。”賀明津的聲音淡淡，卻透著聽到她聲音後的喜悅：“如果你也去玩的話，一起可能就有點意思了。”
向暖暖很高興：“哦！”
她很快發現了他話裡的漏洞：“去玩？哥哥你不在恒城了嗎？”
賀明津：“是。我和爺爺今天白天趕回燕市了。”
向暖暖聽後怔了下。
爺爺那麼大年紀了還這樣奔波著。昨天晚上的飛機去的恒城，今天白天就趕了回來。
難道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可哥哥不主動說，好像是不願意多提，她就也不好多問。
兩人一時間無話。
一個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另一個，則是有滿腹的話不知道從哪兒開頭的好。
向暖暖忽然記起來一件事，興奮地說：“哥哥！你上次不是說，如果我發現那些臨摹的設計稿被人偷偷動過，就和你說一聲麼？”
“對。”
“今天有人動過它們了。折的方式不是我習慣用的，邊角還有點卷起來了。”
那端沉默了幾秒鐘。
而後。
賀明津輕輕歎息著；“好，這事兒我來安排。你和磊子哥現在先來飯店。我們等著你。”
略頓了一頓，他忍不住壓低聲音叮囑：“來的人挺多，你有個心理準備。”
掛斷電話後，向暖暖有一瞬間的茫然。
表哥說讓她有心理準備。
哥哥也這麼說。
還有，班長很有可能也參加了這次的“聚會的晚餐”。
思及之前心頭冒出來的那些飄忽不定的忐忑感覺，向暖暖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哪裡不太對勁呢？
*
這次“聚會”的地點，安排在了市北一家安靜的大酒店內。
要了個包間，安靜又敞闊，很適合多人聚餐。
不知是不是因為獸類對環境天生的敏感，向暖暖莫名地有些緊張。
即便是賀老先生帶著她和相熟幾家聚餐的時候，又或者是她辦生日會的時候，人比現在要多，她都沒有現在這般的不安。
空氣都好像已經凝滯似的，讓她莫名地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全身緊繃處於戒備狀態。
蕭正磊在前麵走了幾步，聽著她的腳步聲有些淩亂，就停住步子回頭等她。
“不用害怕。”蕭正磊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穩可信：“沒什麼大不了的。其實，就是和你說些事兒。以後該怎麼樣，還是繼續怎麼樣。”
向暖暖咽了咽口水，嗓子乾澀地說：“……好。”
然後她就更緊張了。
蕭正磊難得地有些手足無措。
他從小到大都是學習，訓練，訓練，學習。
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女孩子。
更何況還是這麼嬌滴滴的一個小女孩兒。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包廂外麵。
蕭正磊深深看了向暖暖一眼，輕聲說了句：“彆怕，我陪著你。”而後輕輕推開屋門。
向暖暖緊張得閉上了眼，等到屋內光線刺入眼簾，她才慢慢睜開雙眸。
屋子裡，人很多。
幾乎她認識的顧家的蕭家的，連同賀家的，都湊在一起了。
隻不過屋子裡雖然擠滿了人，卻十分詭異的沒有人出聲。
大家沒有聊天，沒有笑，沒有動。安靜地聚在一起，就像是在刻意完成某種既定安排似的，隻是簡單坐在那裡，沒有任何情緒。
……又或者是，刻意掩飾著所有的情緒，所以不動不說話。
向暖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快速地環顧四周，卻意外發現沒有見到賀明津。
不過，好在見到了其他熟悉的親人。
向暖暖朝著蕭書慧走了兩步，又猶豫地停住步子：“……媽媽？”
蕭書慧跑了過來，一把將她摟在懷裡，泣不成聲。
向暖暖抬手給她擦眼淚。
賀琛走了過來，扶著妻子的肩膀，歎息道：“好了，沒事。這不都好好的嗎。”
“可是……”蕭書慧擦乾眼淚，欲言又止。
夫妻倆回頭朝某個方向望了一眼，後退兩步站在了側邊。
向暖暖又孤零零一個人了。
她驚慌地看著周圍。
媽媽在，爸爸在。爺爺也在。
大家都在用一種說不清什麼情緒的目光望著她。
向暖暖張了張口。
她想說點什麼。
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好似嗓子被堵住了似的，什麼也講不出來。
這時候，她才留意到，屋裡不止有她認識的人。
還有一位老人。
一位她從沒見過的老人。
他年事已高，卻依然身板硬朗身姿筆挺。饒是時間在他身上留下了歲月的印記，他依然如年輕時候一般，保留著軍人的身姿與氣度。
她和老人四目相對。
忽然間，他激動萬分，猛地動了，大跨著步子跑到了她的身邊。喚了聲“暖暖”後，忽然伸手把她用力抱在懷裡。
被老人擁住後，向暖暖全身僵住，一動也不敢動。
但，很莫名的，她並不反感這位老人的擁抱。
而後，她聽到老人說了句讓她一輩子也忘不掉的話：
“暖暖，我的乖孫女兒，我們可算是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