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向暖暖會被保送一件事, 顧家和賀家的態度都比較平和。
兩家人基本上都保持著一致的態度:
如果她想讀中文係的話,那麼就答應保送;
如果不想讀,就拒絕保送, 正常參加高考。
對於這個答案, 向暖暖其實早就心中有數。
兩家的長輩們都很開明,從來不會強迫她怎麼樣。
一切由著她的性子來。
可她才剛剛參加到學校的讀書生活不到一年時間。
實在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做出怎麼樣的抉擇。
向暖暖其實很有些猶豫。
她很喜歡設計。
但她也很喜歡古漢語。
而且,與此同時,她也喜歡物理。
那麼她該如何選擇呢?
不可能同時攻讀三個專業。
隻能擇其一。
……最起碼在剛開始的時候,是要選擇其中一個的。
她悶在屋裡想了很久, 都沒個確定的答案。
幸好家裡還有個人比她更加全能。
向暖暖考慮過後, 終是在這個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敲響了賀明津的房門。
他很強。
大學讀著雙學位, 還能湊著閒暇時候開公司。
向暖暖想,能夠把這麼多事情規劃好,他一定是個很有計劃的人。
問他總是沒錯的。
今天向暖暖讓賀宅的司機接著回了家, 賀明津也索性回來了。
此時正在他自己的屋子裡看書。
向暖暖隻敲了兩下門, 屋裡便傳出了懶洋洋的聲音:“暖暖嗎?直接推門進來吧。沒上鎖。”
賀明津的屋子素來不鎖門。
隻是。
沒有誰敢冒冒失失直接闖進他屋裡去。
畢竟這位小爺脾氣不怎麼樣。
誰都不想觸了他的黴頭。
向暖暖在福利院的時候, 讀過一些古代的書,知道貿貿然進彆人屋子是不好的。
她一向有進旁人屋裡敲門的習慣,對賀明津時也不例外。
向暖暖推門進屋。
暖白的燈光中,年輕男人手執一本書, 倚靠在窗邊,閒適地翻閱著。
開著的窗戶透著輕輕的夜風, 吹動窗簾。
他的身影在寬大的窗簾旁若隱若現。
見到她進來了, 賀明津舉步走到桌旁,將書放在桌上,隨意道:“怎麼?有事?”
說著就給她倒了杯溫水。
向暖暖抱著溫水杯, 低頭看著水麵上的微微水紋,聲音悶悶的:“你每天做那麼多的事情,是怎麼把這些事情協調好的呢?”
賀明津挑了挑眉:“嗯?”
向暖暖發覺自己有些詞不達意:“我是說,你喜歡做的事情那麼多,當初是怎麼選擇了它們?在選擇了它們之後,你又是怎麼把它們安排得那麼妥當的?”
雖說她覺得自己沒有表達清楚。
但,賀明津聽懂了。
一看小丫頭這樣踟躕迷茫的樣子,他就知道,肯定是犯了選擇困難症。
有時候太過優秀也確實很難辦。
因為無論選擇什麼,都能完全做得很好。
反而不知道該擇其中哪一個才好了。
賀明津基本上從來不會對彆人提起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
關於他為什麼選擇應用物理、為什麼還要“看老爺子臉色”讀了個經濟學雙學位、為什麼先是做房地產現在又改行做娛樂公司,這些事兒的起源和緣由,他從來都沒和人提起過。
他個性果決。
想好了的事情從來不需要和彆人解釋,隻要去做就行了。
也不是沒人問過他這些。
但他一直都是保持著不搭理不回答的態度。
可是對於她,他覺得不能敷衍了事。
不和她多說幾句的話,她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在現在這個狀況下,究竟是選擇保送好,還是參加高考好。
家裡人,包括他,都不可能替她做決定。
而她剛剛參加學校學習才剛一年的時間。
以至於她根本沒有方向,不知道選擇哪個更好。
賀明津考慮到,或許和她說一說他自己的選擇曆程,對她能有幫助。
畢竟需要做決定的是她。
而不是他。
這個是她的人生轉折點,並非是某天發生的某件小事。
這種時候,他隻能給予指點,卻不是直接給出決定、強行要求她怎麼做。
“物理是我平生最愛。”賀明津道:“但是我不能為了它,就拋棄家裡。”
向暖暖:“……嗯。”
這話沒毛病。
“追求自己的理想,是正確的。”賀明津道:“但是,身為家族繼承人,從小就享受著家裡提供的各種資源,那麼肩負著家裡的重擔,也是無可厚非的。”
向暖暖似懂非懂:“嗯,這樣沒錯。所以呢?”
所以。
她問的那些問題,答案是什麼呢。
倘若是旁人這樣一問三不知,賀明津早就甩手走人。
但她不一樣。
對於她,他總是多了諸多嗬護,諸多體貼。
“所以,我會選擇在大學時間最空閒的這段時間裡,努力賺錢。”賀明津微微笑著:“利用這幾年讀書的最空閒的日子,賺取儘量多的錢,越多越好。這樣的話,爺爺看到我有經營事業的能力,會放心讓我在年輕的時候進入其他領域拚搏,比如物理方麵。而我,畢業後想要走專攻道路的話,也不至於有後顧之憂。”
向暖暖十分聰慧。
他這麼一提點,她瞬間明了一些。
比如他最後說的“沒有後顧之憂”。
進入大學後,雖然課程緊張,卻比高中時候寬鬆了許多。
他正好利用這段時間來經營事業。
等到他畢業時,他的生意已經步入正軌,隻要把握住大方向不偏,就能每年賺取很多錢財。
到了那個時候他便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任何事了。
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有足夠的經濟來源做支撐,而且是自己賺的錢,可以隨心所欲追求自己在心愛領域上的事業成功。
就算家裡人對此有些說辭,他也不用在乎。
反正他能自給自足,保證自己生活無憂,彆人根本管不著他。
不過——
向暖暖還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你說爺爺會放心,是什麼意思呢?”
“沒有賺錢能力的時候,是沒有足夠話語權的。”賀明津道:“我想爭取到畢業後擇業的自主權和足夠的話語權,就得展現自己的能力。”
說到此,賀明津輕輕一歎:“爺爺總說我讀應用物理丟人,其實不是的。他隻是擔心後繼無人,擔心家業在爸爸之後就會沒落,才想用激將法督促我接手家裡公司。”
他們這一代,隻他有這個能力。
現在他讓老爺子看到了他經營公司的水平。
那麼,即便他畢業後沒有選擇進入家族公司,老爺子也不會多說什麼。
因為他已經讓老爺子看明白了,以後他爸不能繼續掌管家裡生意的時候,他能很快地自然而然接上手。
老爺子沒有了對家族事業的擔憂,便不會多管他畢業後是不是選擇繼續走專業道路。
他大可以在年輕的時候,在自己喜歡的領域展現才能,做喜歡做的事情。
而後在家族需要他的時候再回歸到家族事業。
賀明津說完,便自顧自倒了一杯茶,輕輕抿著。
向暖暖基本上聽明白了,慢吞吞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躺了一個多小時。
做出決定。
……答應保送。
她確實喜歡古漢語。
古典文字散發出來的神韻和美感,是她最喜愛的。
至於設計,她可以平時跟著app邊學邊做。
而物理,倘若喜歡的話,以後也可以修個雙學位或者是旁聽。
這個可以等到以後真正上了大學再考慮。
做好了決定後,第二天一大早,向暖暖把這事兒告訴了家裡人。
長輩們和哥哥們都很高興。
大家倒不是覺得保送“很好聽很有麵子”,而是,保送的話,這說明暖暖往後的高三學習生活裡,可以略微輕鬆一點了。
當然。
他們都知道,暖暖對自己的要求很嚴格,不可能放鬆對自己的要求,一定會每天按時學習。
可“麵臨高考”的壓力沒有後,整個人都能輕鬆很多,心裡的壓力必然可以輕一點。
這是最重要的。
當天晚上放學後,向暖暖收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她接了起來。
對方很直接:“你好,向暖暖同學。我是首都大學中文係的陳魯老師。關於可以保送的消息,想必你已經收到了。我想和你具體談一談,請問你這幾天有空嗎?”
向暖暖和陳魯約定見麵的時間,是隔了一天的放學後。
那天天氣不錯。
陳魯本打算親自開車過來接她,兩人去首都大學邊逛著校園邊談。
結果不巧的是那天他白天臨時接到了消息,要處理一些院係工作。
陳魯無奈至極,就讓了兒子陳意恒過來接向暖暖。
還特意給她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讓她不要以為本院不夠誠懇。
說來也巧,陳意恒是首都大學中文係古漢語專業的學生,如今正在讀大一。
倘若向暖暖選擇這個專業的話,他是她的直係學長。
陳魯在電話裡把這個關係一講,強調道:“暖暖,你若是對古漢語專業有意向的話,大可以問問意恒。他是在這裡學習了大半年的,對這些都比較了解。”
向暖暖這才明白,為什麼陳教授自己來不了,特意把他兒子派來接她。
想必這個“專業對口”是最重要的。
她笑道:“謝謝陳老師,我會好好打聽清楚的。”
陳魯哈哈大笑。
向暖暖剛放學就在校門口尋找陳魯所說的那輛車子。
陳教授說了,他兒子剛剛考了駕照,操作還不熟練。
特意讓孩子叔叔開了車,帶他兒子過來接暖暖。
陳意恒比賀明津小一歲,個子不太高,模樣十分清秀。戴眼鏡,看著書卷氣很濃。
兩人都是比較安靜的性子。
打了個照麵,互相打過招呼,便上了車。
一時無話。
好在陳家叔叔是個會聊天的,時不時問向暖暖幾個問題,這才打破了尷尬。
車子駛入首都大學的校園。
陳教授家在學校的教職工宿舍樓,距離校園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