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雖然還是很訝異遊禮與遲徹為何會如此交好, 但遊彥卻並不會過問。遊府家風開明,遊彥少年時就善交友, 可能隻因為一個共同的愛好,就會與人結交,渾然不在意對方的出身家世。遊禮自小跟著他長大,脾氣秉性與他極為相似, 行事作風也是格外的隨心所欲,加上因著藺策的緣故, 遊彥對遲徹也算了解,知道此人沉穩可靠,與之結交並無壞處。
遊禮說著話,已經翻身下馬, 朝著四下看了看,不滿道:“您怎麼就一個人在這街上閒逛, 連個貼身的小廝都沒帶?”
一旁的遲徹也下了馬,朝著遊彥拱了拱手:“不知遊將軍要去往何處?屬下護送您過去?”
遊彥失笑:“遲侍衛難得輪歇,既然與殊文約了出城散心,又何必為了我耽誤?”他抬手指了指來路,“我剛在前麵茶樓喝了茶, 想著回府看看兄長,這麼幾步路的功夫, 哪裡用人護送?”說完, 他朝著遊禮抬了抬下頜, “我這幾日都不在府裡, 你爹爹身體可還好?”
“入了春,天氣暖了,他整個人也精神了不少。”遊禮說著唇邊帶起了笑,“禦醫說過幾日天氣再好些,他就可以稍微出門曬曬太陽吹吹風了。”
“那就好,”遊俊的身體算是遊府內唯一不安定的因素,除此之外再無大事,遊彥也就放下心來,他朝著遊禮點了點頭,餘光瞥見遲徹繃直的腰身。他記憶裡遲徹好像永遠都是這副一絲不苟的樣子,大概因著藺策的緣故,麵對遊彥的時候還帶著幾分客氣與疏離,此刻站在這裡看著遊禮與遊彥說話大概也是十分的不自在,因此遊彥十分善解人意地朝著遊禮開口,“那你就與遲侍衛走吧,我回趟府裡,待會還要進宮。”
“還要進宮?”遊禮微微皺眉,瞥見遊彥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再說話,反而朝著遊彥施禮告彆,“那殊文告辭。”
遊彥站在原地,看著他二人翻身上馬,遲徹一直挺直的腰背總算放鬆了些,遊禮麵上洋溢著笑意,朝著遊彥揮了揮手,一甩馬鞭,兩匹馬兒飛馳而去,逐漸消失於遊彥的視野之中。
遊彥笑著搖了搖頭,都說遊禮像他,但除卻容貌,倒是身上這股肆意妄為的勁頭越來越相似了,也不知道算不算一件好事。
遊彥這日出門早,哪怕在路上被遊禮耽擱了一會,時間還充裕的很。他先去陪遊俊說了會話,又去與遊老夫人談了陶薑的婚事,還順便在府裡用了午膳,小憩了一會,才又收拾了衣袍,重新進了宮。
他與藺策相識十餘年,定情也有七年,卻從未像現在這樣朝夕相處。先前他手握兵符,時不時有軍務要處理,並沒有現在的閒適,加之他先前一直顧慮自己若是整日住在宮中,難免會涉及到一些朝政,自己若是不小心僭越,反而影響二人之間情意。但李埠一案之後,他反而豁然開朗,既然他與藺策在一起,藺策又一心想當一個聖明的君主,除非他與藺策斷了聯係,不然注定不可能與這些擺脫關聯,既然如此,還不如守在藺策身邊,陪著他早日實現所求。至於他先前的顧慮,反正他內心坦蕩,總會處理妥當。
藺策素來感情不外露,對於遊彥的變化也並未表態,但遊彥分明可以感受的到那人情緒明顯高漲,連臉上的笑意都比先前多了不少,尤其每每當藺策從外麵回來,推開殿門看見遊彥正靠在軟塌上看書的時候,笑意便會從眼底漾出,唇畔還會露出遊彥熟悉的笑渦。
至於遊彥,每日能看見藺策的笑臉,便勝過這世上所有的消遣。
遊彥回到長樂宮時,不出所料藺策仍在書案前,有時候遊彥忍不住會想這人是不是真的不知疲憊,但每每看見他眼下的淡青色,卻又隻剩下心疼。
藺策其人自律的近乎苛刻,尤其是在與認識遊彥之前的十幾年裡,他的生活更是冷情且乏味。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在課業與武藝騎射之上,勤勉刻苦,從不會有一絲的偷懶與懈怠,哪怕他明知自己的努力根本就不會有人在意,他那個高高在上的父皇根本分不出一絲精力給他這個寡言的兒子,他再怎麼刻苦都不能改變自己的現狀,他卻還是日複一日的如此。
也正是一次,遊彥一直覺得先帝或許在許多方麵並不算是昏庸,但對待子嗣之事上實在是沒有眼光。如若不是藺策最後在奪嫡之亂之中脫穎而出,這皇位恐怕就要落到他那幾個凶殘狠厲的兄弟手裡,那這天下會變成什麼樣,連遊彥也不敢去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