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淺情人不知
遲徹番外
雪後初霽, 沉寂了一整夜的皇城逐漸醒轉。隨處可見白茫茫的積雪, 早早醒來的宮人們在上麵踩下深深淺淺的腳印。已近季冬時節, 天寒地凍,滴水成冰,幾乎所有人都想方設法地裹緊自己身上的衣袍, 不願意在室外多停留一刻。
遲徹身上隻穿了一件夾棉的長袍,冷風吹在身上混若不覺, 身佩長劍,腰背挺拔。
“下官今日勢必要見到聖上, 高總管為何瞞而不報, 可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非是咱家瞞而不報, 而是陛下有旨在先,任何外臣不得入內, 大人難道要抗旨不成?”
喧囂聲從院內傳了出來,清晰地落入耳內, 讓遲徹忍不住皺起眉,右手握上長劍的劍柄, 隻等著高庸一聲喝令,便衝入內院之中。但出乎他預料, 高庸似乎寧可與這幾個外臣繼續做口舌之辨,也沒有驚動禁衛的意願。
正僵持間, 匆匆腳步聲傳來, 遲徹回過頭, 看見樂昌公主藺秀帶著個宮人直奔長樂宮。遲徹躬身, 朝著樂昌公主施禮,感覺到對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轉而移開,並沒有絲毫的停留。遲徹盯著樂昌公主的背影看了一會,慢慢垂下眼簾。
長樂宮之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不說幾個外臣,就是他這個禁衛首領,也有幾日沒有見到聖上,隻說是小公主染了病,未得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正殿,以免驚擾聖駕。聽起來雖然合理,但若仔細回想,實在是諸多的疑慮。
而現在,連沉迷佛法,大半年不見外出的樂昌公主居然也出了宮門。
“將軍,”身旁的侍衛說話聲驚擾了遲徹,他順著抬起頭,“何事?”
“內院之中似乎在起爭執,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以免剛剛那幾個外臣驚擾了聖駕,回頭反倒牽累我們?”
遲徹站在門前,向內看了一眼,輕輕搖了搖頭:“未得聖諭,不得入內。”
那侍衛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是。”
話雖如此說,但遲徹卻是一整日的心神不寧,他直覺長樂宮之中的確是出了事,更重要的是,此事與那人必然脫不了乾係。幸而他平日裡便不苟言笑,倒是看不出有何異常之處。
入夜,月明星稀,白日的喧囂也好,紛亂也好,儘悉沉寂下來。一道人影從燈火闌珊處閃過,很快便消失的無影蹤,再出現時,已是在皇城之外。
遲徹少時便跟在藺策身邊,最是安守本分,一絲不苟。卻在認識那人之後,總是要做出這種有違宮規,甚至有違禮法之事。他從屋頂上穿梭而過,翻過高高的院牆,再次來到遊府。
夜已深,遊府諸人也先後進入了夢鄉,唯有一間書房內透露出熒熒燭光,遲徹在窗外停住腳步,高大的身影映在窗紙上,他知道屋內的人想必已經看得清清楚楚,卻並沒有隱藏自己的意思。
他已經有許久沒到這院裡來。仔細算起來,應該是從幾月之前,這院裡有了女主人開始,又或者再之前,他與那人有了爭執開始。
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事事順著那人,隻願他能夠如願,卻沒想到那人想要的,是自己哪怕傾儘性命,也給不了的東西。
遲徹閉了閉眼,百般思緒湧上心頭。
下一刻,他麵前的窗子突然從裡麵打開,一道清秀俊朗的身影站前窗前,目光落在他身上,良久,才緩緩開口:“外麵天寒地凍的,站在那裡是做什麼?我這府邸也不是皇城,可不敢用禁衛總管來護衛安危。”說完,他向後退了一步,由著窗子敞著,“進來吧。 ”
遲徹看了一眼他身上單薄的袍子,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還是躍入了房內,順手關上身後的窗子。
遊禮已經回到書案前坐了下來,抬眼發現遲徹仍站在窗邊一臉的局促,微微挑眉:“這裡隻有我自己,她平日裡也從不會到這兒來,所以你不用那副神情。”
遲徹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一時之間隻覺得百感交集。眼前的人依舊是一副少年的模樣,卻早就不是初識之時那般單純爛漫。遲徹偶爾會忍不住想,遊禮究竟是從何時變成今日這副樣子的,還是從一開始,自己就不了解他。
遲徹在看遊禮,遊禮也回視他。良久,他端起書案上的茶盞輕輕喝了一口,才緩緩道:“那一日話不是都說完了,遲侍衛說,不願與我這種人為伍,那這深更半夜為何又到我府上來。”
遲徹捏緊了手指,咬了咬下唇:“長樂宮中的變故是你所為?”
遊禮眯了眯眼,輕輕笑起來:“哦?長樂宮中起了什麼變故?”
遲徹的表情一滯,最終搖了搖頭:“你不用試圖從我這裡探聽什麼,正是因為一無所知,所以我才會想到來問你。我雖日日守在宮門外,但宮中到底是什麼情況,知道的並不比你多。”
遊禮偏了偏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遲徹,最終又端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我實在想不明白,那人究竟有什麼好,為何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要站在他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