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名已經公布了,絲毫不出意料,你和我都中了,並且公映的效果非常好,很多人投了我們一票,我跟評委組的成員凱恩有些交情,得到了一點內部消息,雖然沒透露具體的獲獎人選,但能看的出來,評委組還是比較偏愛我們的,對了,你定的幾點的飛機,我好安排車去接你。”
“航班顯示是三點十七分降落,但今天剛下了一場雨夾雪,不知道利物浦這邊的航班會不會延誤。”
鉛筆無意識的在筆記本上遊走,不局限在一行之內,畫出了一團糾結的黑色毛線,手掌底部沾染了鉛漬,又把整張紙均勻塗抹的暗了幾個色調。
鋪滿桌麵的廢稿使整間屋子的風格感染的稍顯淩亂,左手放在耳邊扶著手機,右手仍在作著這幅毫無意義的畫,頭卻望向天花板上靜止的風扇,顯然,他的思想不在電話這端,也不在電話那端……
他的精神沒有問題,在與城人的感情不斷升溫後,一切會乾擾他精神的障礙全會由他們來擺平,如今這幅模樣,隻是過渡沉浸他筆下荒誕的世界而已,關於這點,城內人管不了,他可以抑鬱,但沒可能瘋,所以他現在抑鬱。
“好吧,今天下午四點還有一場公映以及我的采訪環節,所以我不能去接你了,不過車已經安排好了,我把電話號碼用短信發給你,到了柏林直接打電話聯係接你的人就可以,我這邊有事要忙,先掛了,拜拜。”
“咚咚咚……”
時間走到中午十二點,立式時鐘的擺錘開始搖晃,敲出很大的聲響,提醒著陸澤他準備出發了。
辦公室原本沒有時鐘,這座時鐘實在米奇公寓附近的二手古董店內買的,價格不貴,因為英國如今也可以買到新的,二手的老款加上沒有名人使用的證明,根本賣不上價錢。
不過陸澤倒是對這款鐘很滿意,外表雖然有些老舊,但內在毫無問題,最重要的是,老陸家原來也有一款類似的鐘,雖然與他現在買的這款比起來像是縮小版,隻能掛在牆上,但仍需要上發條,十二點和六點也會敲出相同的聲響。
買這款鐘最主要的目的,不是為了看時間或者裝扮辦公室,而是當做一種回憶,一種紀念,因為小時候的他,最喜歡的就是給時鐘上弦,聆聽發條轉動時,那咯噔咯噔的聲響。
雖然這款鐘上沒有鴛鴦圖案,沒有幺雞,失去了很多華夏的風味,隻是實木刷著棕色油漆,看起來古樸、厚重,但起碼有種回到小時候的感覺。
年紀大了,看到什麼兒時常見,如今卻不常見的東西時,總會駐足多瞧瞧,多看看,甚至希望擁有它,這種懷舊情結在正好的時間、正好的地點出現,最是能打碎時間的鏈枷,放出那份獨屬於你的美好回憶,所以……偶爾矯情一下也不錯。
撕下這頁滿是黑線的紙張,搓成團,拎起垃圾桶把所有的廢稿清理乾淨,他起身,推開窗,雨夾雪過後是放晴的天空,微風稍涼,吹的白色襯衫領口擺動,煩惱絲背在腦後,想要把風攔下,卻被他約束,任風穿過,絲毫不曾逗留。
照看道具倉庫的老人清理著積雪,偶爾拿出懷中捂熱的鐵酒壺,抿一口威士忌,緊了緊棉衣,麵無表情的繼續工作。
院外一個女孩在路邊等待,直到一輛老款轎車停下,男孩體貼的為她調整好副駕駛座位,隨後兩人旁若無人的在車內親吻。
一位經濟條件不是很好的黑人母親正怒罵著她的三個年幼孩子,一直罵到自己流淚,抱著三個滿臉花生醬卻表情懵懂的小黑孩哭泣。
前人貼的廣告會被社區清潔工清理,難民搶劫犯被警察逮捕,流浪漢拿著被施舍的零錢換了漢堡,而清理完的社區留言板依舊會被貼上廣告,難民出獄後還會繼續搶劫,流浪漢吃完這頓還會趴在那裡等待下一份零錢,那麼這世界是變化的,還是不變的?
它到底是如同晴空一般清澈,還是如同《往生》中描寫的那樣汙穢?
他站在窗前思索許久,轉身到老板間洗乾淨手上的鉛漬,挑選了一條灰色領帶係好,套上藍色西裝,回到桌前將那本黑色封皮的筆記本連帶著劇本放入公文包,關上窗,拎起行李,離開辦公室,隻剩鐘擺的秒針依舊堅定不移的朝著下一秒前進。
其實他這一周一直在思考,也得出了結果,結果是……沒答案。
……
他的運氣不錯,機場工作人員迅速把積雪清理乾淨了,航班並沒有延誤,一點四十五分,飛機拔地而起,飛向了一片蔚藍。
身邊還有一個身材高挑,金發碧眼的英國美女,跟陸澤有偶爾幾句交談,但之後各忙各的,直到下飛機時,也沒有說一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