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跟節目組報備過的,實話節目組挺無語的,從來沒見過女兒奴成這樣的爹媽,但也能理解,無奈,隻能聯係陸澤,讓陸澤定奪,陸澤又能怎麼辦?真讓父母不見女兒?可能嗎?又不是燈塔國強迫的移民計劃,爹媽見孩子,這不是應該的嘛。
再說你有錢,願意這麼霍霍,他還能攔著?給公司增加些業務來往不說,給還能給鞠玉霖長長見識,這也算是好事兒,對方承諾不會跟孩子多說話後,事兒就這麼定了,不談親情,就談生意!
見爹媽沒搭理孩子,孟總監也沒說話,老板囑咐過了,他門兒清,工作這麼多年,他也是人精,就按部就班的拿出正式談合作的態度與鞠玉霖的父母對接。
鞠玉霖的父母也不是真拿錢隨便揚的傻帽土大款,人家也是生意人,無非就是拿出原本就要支出的宣傳預算,重新找一家公司合作,錢雖然是真金白銀的花,但他們要的,不僅僅是看閨女一眼,是真的要東西的。
談生意,對方還是廣告公司,作為甲方,那還能便宜得了孟總監?這兩口子是真給鞠玉霖上了一課,讓她知道了錙銖必較,明白明白她爹媽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她是內鬼,自然一句話都不敢插,爹媽挑毛病,孟總監讓她記,她就老老實實的記,小筆記刷刷的寫,卻讓兩口子很意外。
這孩子啥都不會,就擅長背後捅爹媽兩刀,胳膊肘往外拐是經常事兒,現在在彆人公司混了,對於他們提出的一些略微過分的無理要求居然理所應當的接納,這還不夠意外嗎?
本以為鞠玉霖會說些“差不多得了”,“彆太過分啊”這種話背刺爹媽,但現在的她看起來卻像是一個真真正正的職場人,麵對的不是父母,而是真實的甲方,對於甲方的要求,全部聽從,記好要素,從不反駁,這一來,父母反倒是沒什麼話了,隻是時不時的瞥向鞠玉霖,心中不由感歎,自家閨女好像長大了。
這是一次還算順利的商業談判,雖然沒有定論,下次還會繼續商業改好的方案,並且下次不會再見到女兒了,可兩口子離開時卻下定決心要與孟總監達成長期合作,因為每一位與女兒相遇,並且善意的幫助她成長的人,對於父母而言,都是需要感謝的恩人。
幾個小時的交流,父母解了見女兒的癮,四人分彆,從始至終未曾相認,像是萍水相逢的過客,滋味卻需要自己去揣摩,因為這一家三口,都見到了雙方的另一麵,是值得考慮是否換種交流方式的時候了。
而鞠玉霖呢?不曾相認的父母終究還是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她的所創造的人物的穩定性,或者說是在她與角色進行融合時,打開了一道缺口,讓她對角色還未徹底理解的時候,就進行了剝離,就像鐵軌,交織過後,重新分軌。
未來的某一時間,兩人一定還會重合,但現在,她能夠以旁觀者的角度去審視角色,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
下午相對無事,有閒暇時間,讓她有機會能在上班時做些閒雜的事,例如寫個角色小傳,雖然時不時被安排工作總會讓思路被打斷,但能在最快的時間記下些已經想好的設定,避免忘記就已經很難得了。
小傳很多人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其實就是創造出角色在劇本劇情之前所發生的故事,就像是幫彆人吹一個能讓自己都相信的牛逼,例如你想讓主角殺條龍,那演戲時你就得參考角色曾經殺過龍這一要素去擬定角色性格,說難不難,簡單也不簡單。
寫的頭昏腦漲直到下班時間,今晚孟總監批了假,於是早點打卡下班,她沿著午時所暢想的軌跡行走,與每一位相識的人打起招呼,拿出那二十塊錢買來的零錢包,與人謙讓,最終勉勉強強擠上公交,鼓起全身力氣投了幣,就站在公交車上車門的台階上向外張望。
公交轉地鐵,再轉線,到家時已日落西山,她站在烤肉店門口,咬咬牙跺跺腳,沒進去,又到了家大館子門口,轉悠兩圈,還是沒進去,說到底還是沒舍得花錢,最終要了一碗小碗抻麵,多倒了些辣椒和醋,以超出自己平日口味的鹹淡,忍著吃完了麵,還覺得自己賺了點老板的辣椒和醋錢,隨後在路邊買了隻烤豬蹄兒,邊走邊吃。
餓時總想吃點好的,像是執念,好像非吃不行,但粗茶淡飯填飽肚子,卻感覺這樣也行,而非糾結自己並未吃到好的,山珍海味也就一般,於是這種快樂就又回來了,她唱著歌,腳步輕快,無人的地方會拎著半隻豬蹄兒轉上一圈,走到自己住的老樓園區,然後,見到那位衣衫不太整潔的“母親”坐在園區長椅上。
笑容停止。
“小霖呐,過來坐。”
夜色中,昏黃的路燈下,“母女”各坐長椅一端,攝影師像是不存在,都沒有活動在母女的視線中,母親衣衫破舊,女兒衣衫廉價卻整潔。
這並不是電視劇中拍爛了的窮媽找女兒要錢的戲碼,即便它在現實中存在,但你不能否認它確實成為此類電視劇的套路,俗,所以陸澤不會選這樣的劇本。
“這……五百塊錢,你這生活挺難的,拿著吧。”
若正在拍電視劇,飾演鞠玉霖母親的薑芳絕對要超神,秋天、夜色、路燈下、長椅邊、衣衫破舊、BUFF疊滿了,在這種氣氛的烘托下,這生活困苦的母親顯得格外淒慘,這要是拿了這五百,鞠玉霖估計要被觀眾罵到祖墳開鍋,祖宗骨頭都得崩出來,但很顯然,鞠玉霖飾演的角色絕不是這種人。
“我這……嗬,今天開支了。”
不知不覺,就演上了,連鞠玉霖都沒意識到,就不自覺的雙手合十,夾在了兩腿中間,擠出靦腆笑容,低頭看地。
演技狂飆,一時間就刹不住車了,誰也不能跟一個入戲的對拚演技,因為你是演,而她是真的,在攝影師的眼中,這楚楚可憐的鞠玉霖甚至有點要蓋過老演員的意思了,就連薑芳也察覺出了不對勁,隻能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精神去跟鞠玉霖對拚,畢竟她要演的,就是這幕戲,鞠玉霖可以停,她不行。
倆人現在就像是上了秋名山開始逮蝦戶,油門踩到底,就是拚,誰先收油誰兒子,騎虎難下,就是這局麵,於是薑芳湊的更近了些,把現金舉起,伸到鞠玉霖麵前。
“拿著吧,媽沒能耐,就隻能幫你這些了,你吃點好的,工作那麼累,得多補補身體。”
“啪嗒。”
一滴淚珠掉在鈔票上,並未被紙幣立刻吸收,反而緩緩滾落到薑芳的指尖,讓她感覺到了一陣還有餘溫的濕潤,隨後是第二滴,第三滴,淚水彙聚在有弧度的鈔票上,在路燈的照映下,像是鍍了一層水潤性的光膜。
“臥槽!這就哭了!”
這是攝影大哥和薑芳內心共同的呐喊,暫且不提攝像大哥,就說薑芳,一時間也有點發蒙,不過老演員的實力肯定是有的,反應了幾秒,就順著鞠玉霖的情緒狀態繼續配合。
“聽話,你能聽媽話嗎?哭什麼嘛。”
“我就是感覺……我感覺我對不起您和我爸,上班這麼長時間了,也沒攢下來錢,連我爸吃藥的錢我都拿不起。”
一個是外省口音,一個是純正的京腔,倆人對話有點不搭邊,怎麼聽都有些突兀,但要是看到兩人的表演,卻一定會被帶進去,說不定還會陪著鞠玉霖落下幾滴淚水。
這是鞠玉霖今天下午剛寫的小傳,寫的是她有一個身體不好的父親,這下吹的牛逼她是真信了,哭的那叫一個傷心和自責,薑芳有些無語的看向攝影機,見大哥也傻了,見大哥也沒轍,隻能湊過去輕聲安慰著鞠玉霖,可實際上,內心卻在安慰自己,這場演技的對拚,是她先收油了,這姑娘才二十歲啊!這就是天才嗎?
“小霖彆哭了,媽還能掙錢呢,聽話,你爸沒事,就是有點想你,沒事了,你回家看看你爸,聽見沒,聽話,彆哭了。”
“媽,我開支了,明天我就給你打錢,你給我爸買點牛肉吃行麼,你彆省,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鞠玉霖哭的聞者傷心聽者落淚,不少都洗完腳準備睡覺的大哥聽見了風聲,正趴在陽台上叼著煙往樓底下下瞧呢,都沒看見相機,畢竟有姑娘哭,誰還看相機啊?討厭的拿出相機就開始拍,有些正義感的也開口勸。
“妹妹,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聽哥哥話,回家好好睡一覺,明兒一早哥哥請你吃好的,要吃啥,哥哥買!彆哭了,這多讓人難受啊,哥住二單元六零一啊,有啥事兒來找我,咱得向前走不是。”
“可不是嘛。”
有說的就有應的,這一下,半個小區都熱鬨了,薑芳和攝像大哥對視,都是一臉的懵,隻要用眼神交流。
“咋辦?”
“我不到啊……”
“要不撤吧?”
“趕緊撤吧。”
交流無比準確,起碼薑芳覺得很準,再度安慰了許久鞠玉霖後,緩緩抽身,然後步伐邁的跟要飛起來了似的,撒腿就跑,轉眼開車就沒了影,隻留鞠玉霖坐在長椅上輕聲啜泣,等待許久,才起身,在旁人的注視下,進了單元樓。
……
“陸老師,有短視頻平台發了視頻了,您看需不需要降降熱度啊?”
消息很快就傳進了陸澤的耳朵裡,陸澤起初也有點懵,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笑容滿麵的與電話那端的PD協商,拿這事兒炒熱度能火麼?當然能,又是一個成年人的崩潰現場,可拿這種效果去炒節目熱度好嗎?
其實分怎麼炒。
“不需要,你跟張總和劉導商量一下,彆發咱們的視角,就澄清一下是拍綜藝節目,彆讓大眾覺得是真事兒,彆造成什麼不良影響,鞠玉霖的身份也先保密,節目名也彆發,彆像我們拿這種事博眼球一樣,張總和劉導要是覺得我這樣決定可以,你們就這麼做,切記,不要造成不良影響。”
對方應了幾句後,掛了電話,陸澤笑容還是止不住,右手握拳,放在嘴邊,食指關節抵住嘴角,輕輕搖頭,長出一口氣
“沒想到啊,第一個找到感覺的居然是小鞠,不錯,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