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根簽放回去,神棍歎氣,將簽筒放到一邊,從懷裡掏出一本薄薄的黑封書冊。“這回普通的簽和卦算不出,待我用無字書試試。”
武禎探頭去看他翻書,那本書裡麵是一片空白的,就像神棍的名字‘無字書’一樣,是一本無字天書。武禎一度猜想,神棍是個書妖,這本無字書就是他的原身。
“我好奇很久了,這書裡麵到底寫的什麼?”武禎湊過去看,但和以往的許多次一樣,依舊是什麼都看不到。
神棍搖頭,有些得意,“這世間能看見的,恐怕隻有我一個。而且這裡麵不是普通的字,也非是固定的內容。”
武禎很小的時候就成了‘貓公’,那時候正是調皮的年紀,整個雁樓被她鬨騰的沒個安生,所有能引起她好奇的東西都被她悄悄倒騰過了,包括小白蛇那個白蛇手鐲,斛珠的珍藏,當然也有神棍的這本無字書。從那時候起,神棍就再不敢把自己這本書亂放了,必要隨身攜帶。
如今這個年紀,武禎對這本無字書的好奇已經沒有從前那麼嚴重,於是隻架著腿催促,“好了沒,不就是看個姻緣嗎,哪裡要這麼久,從前讓你給我算點什麼,也不用這麼麻煩啊。”
神棍自己也感到奇怪,他埋頭翻書,嘴裡嘀咕:“不簡單啊,不簡單。”
武禎等了一會兒,見神棍還在翻,隻能無聊的拋起竹筒玩,“好了沒?”
“快了快了。”神棍頭也不抬。
武禎的耐心不好,就在她準備起身走人的時候,神棍終於抬頭了,他合上書,神情嚴肅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眉開眼笑起來,一片老父親的欣慰慈祥道:“恭喜,這次你的姻緣到了,可以嫁了。”
說罷,卻見武禎並沒有露出什麼歡喜神色,淡淡的,無悲無喜的哦了一聲。
神棍把不準她在想些什麼,這孩子從小就這樣,笑嘻嘻的時候不一定是開心的,麵無表情的時候也不一定就是不開心,總之難以捉摸。
“發生什麼事了,忽然想測姻緣?”神棍正色問。
武禎忽而皺了皺眉,說:“我本來早該死了,不,我那時候確實已經死了,是上一任貓公救活了我,把我變成這樣。”
“我這樣,不適合和普通人在一起,姻緣不該強求。”
“算了,不說這些,沒趣。”
武禎站起來,甩了甩腿,一躍上了高牆,又低頭往下看了一眼,從懷裡掏出個東西扔下去。“喏,去買雙新鞋,腳趾頭都露出來了。”
神棍伸手一接,是個蓮花型的金錠子,夠他買兩百雙新鞋。貓公明明有錢的很,就愛昧他那幾文討來的錢,純粹就是手賤無聊。
武禎走在人家的屋脊上,她夜間散步的時候從來不愛走尋常路,就愛往屋頂屋簷上走,可能是當貓的時日久了,也就越來越像貓。
她穩穩的走在人家屋脊上,低頭看著下麵燈火璀璨的街道,覺得有些沒意思。這裡的每一處她都熟悉,沒什麼好玩的了。
溜達了一會兒,武禎離開妖市,決定去平康坊找自己另一位副手斛珠,她那裡熱鬨,有許多娘子們唱歌跳舞。不過,她路過平康坊一家妓館的時候,聽到了個耳熟的聲音,便停了下來。
她是把人家屋脊當路走的,屋裡有什麼動響她都聽得清清楚楚。此刻她腳下那屋子裡就傳來一陣貓叫似得呻.吟。
武禎當然知道這聲響是什麼,她蹲下來,掀開幾片瓦往下看。下頭屋子裡一男一女在辦事,人間樂事。男子正是和她不對付的呂家郎君,就是從前差點和她定親,又因為斛珠和她打了一架,後來還不斷找她麻煩的那位。
這位呂郎君也是個將妓館當家住的主兒,武禎瞧他吭哧吭哧的辦著事,也不急著走了,一屁股坐在屋脊上,手指間轉著一片瓦片,聽著底下的聲音。等到覺得差不多時候到了,她忽然壓低著嗓子朝那小洞裡麵大聲吆喝了一嗓子:“不好了著火啦!!”
底下響起一陣慌亂驚呼,還有什麼東西摔倒的哐當聲。武禎將手中瓦片一扔,不管下麵房中的兵荒馬亂,拍拍屁股跑了。
所以呂郎君被驚天霹靂一嗓子嚇軟又摔下床磕著腰,不得不捶床怒罵的時候,武禎正坐在一堆相熟的漂亮娘子中間,和她們一起行酒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