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禎姐來這裡訪友?”
“沒聽說過哪家郎君或娘子住在常樂坊啊。”
回想著圈內認識的朋友們,似乎還真沒有住在這邊的,所有人都越來越好奇,唯獨梅四,他看著武禎朝某個眼熟的宅子過去了,神情變得越來越古怪。
崔九發現了他臉色不對,用胳膊撞了撞他,“唉你乾什麼,一臉憋尿的表情。”
隊伍裡唯二的兩個娘子之一的孫娘子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勁,狐疑的打量梅四,“不對啊梅四,你說,你是不是知道禎姐去的那個宅子是誰家的?”
梅四瞧著那邊武禎真的進了那宅子,表情霎時變得一言難儘了起來,他被小夥伴們圍在中間,麵對一雙雙渴求真相的眼睛,最後還是不得不老實回答:“那是我大堂兄的宅子。”
眾人安靜一陣,又互相看看,都是一臉的茫然:“啊?你大堂兄,誰啊?”
武禎還是第一次從大門進梅逐雨的宅子,他不在,還沒下值回來,宅子裡隻有那個老奴。他並不認識她,所以打開門時,臉上神情疑惑,等到武禎說明身份,老人家一下子露出了個笑容,熱情的請她進去。
既然梅逐雨不在,武禎也沒多留,將幾隻大雁全部放下後,借紙筆留了幾句話,就出了宅子,回家去了。
等梅逐雨回到家中,老奴迎上前去,一臉的笑,“阿郎,方才武家的那位二娘子來過了。”
梅逐雨:“……已經走了?”
“是啊,她放下東西就走了。”老奴遞給他兩張紙,“不過給阿郎留了話的。”
梅逐雨站在那一籠子大雁前,展開那兩張紙,紙上字跡飛揚潦草,洋洋灑灑。
——禮尚往來。這第一行的四個字,就讓梅逐雨無言以對。沒有這樣的禮尚往來,他親手獵雁送上門去提親納采,是他的心意,也是規矩,但沒有女方回送大雁給男方的。
他們六禮才過了最開始的納采一禮,等後麵問名、納吉、納征、請期,他都要獵一隻雁送到豫國公府,可是現在……
武禎在留給他的信中表示,這些雁給他留著後麵用,省了他再去獵雁了,至於多出的大雁,讓他煮了吃。
梅逐雨靜靜站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歎了口氣,將紙折起收好,又盯著一籠子的大雁看了看,提出一隻傷得最重的,交給了旁邊的老奴。
老奴:“阿郎,這個?”
梅逐雨:“煮了吃。”
不論梅逐雨是怎麼想的,武禎確實是一番好意。一來,她想著小郎君一個文弱書生,沒必要次次都專程去獵雁。彆看她獵雁簡單,但一般人想獵雁還是有些難度的,小郎君一身的文人氣,瞧著也不像擅弓術,大概不輕鬆。
二來,她在城內沒感覺到那個不化屍的氣息,懷疑那東西躲在城外了,小郎君之前又將不化骨貼身放著,多少沾染了些不化骨的氣息,若被不化屍盯上就危險了,所以她乾脆將雁打了送過去,省得他辛苦,也免得他到城外瞎跑不小心遇上危險。
是夜,武禎去了妖市的雁樓,斛珠與神棍都已經到了。
“今夜繼續查探不化骨,最好儘快找齊這些東西,將那不化屍逼出來解決了。”武禎道。她真是煩透了不化屍這種東西,一旦躲起來了就很難找,還輕易不會主動現身。
神棍今日是變化成白胡子老頭模樣,聞言奇道:“這次貓公怎麼這樣急,幾日而已,不會這麼早出事的。”
武禎:“早些解決了,也好放心。”
她說著,見到雁樓右邊亮起了燈,“哦,小蛇今夜也來了。你們先去,我去問問小蛇她有沒有不化屍的消息。”
雁樓燈火通明,妖市熱鬨無比,而屬於普通人的長安夜色卻是安靜的。不過,在這個平靜的黑夜世界中,也有著不平靜的角落。
晉昌坊東南角暗巷內,一條影子倉皇逃竄,它本是人類形態,然而受了傷,胸前一道長長的被利刃劃開的傷口中不斷溢出烏黑汙泥。它每走一步,身體就扭曲拉長,到最後,已經完全脫離了人類形態,開始在地上蠕動前進。
世界上所有生物,對於死亡都會心懷恐懼,哪怕它是隻害人無數的不化屍,哪怕它早已死去。
不化屍在暗巷中逃竄,它拚命的想逃開身後那個沉默的追殺者,然而,不論它如何掙紮,那追著它的人還是距離它越來越近。
終於,那道瘦高身影攔在了不化屍身前,完全阻斷了不化屍的去路。他背著月光,長長的影子投在布滿苔綠的斑駁牆上,手執一把烏沉沉的桃木劍。許是因為太過清瘦,鍍著一層月光的臉頰輪廓鋒利,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清冷漠然,充滿了鋒利的殺意。
這將不化屍逼到絕境的高瘦男子,正是武禎眼中那位弱不禁風的小郎君梅逐雨。